琅琊仙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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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冬梅思离,道远明悟

吕步伟身形一顿,脚踏罡风,飞快朝着城外掠去。

就在吕步伟刚刚离去几息的时间,侍女冬梅扭着腰,慢慢移着碎步,轻轻给司马宁则斟满茶杯,而后她站在司马宁则身后,细细给司马宁则揉着肩膀,轻声问道:

“公子,此人当真是万宝楼吕家嫡系吗?”

“这还有假?”司马宁则望着吕步伟离去方向,神色有些落寞,默然几息,唇齿微张,轻声道:

“吕家由来以久,在这大陆不知屹立了多少万年,盖因家中有一件镇族神器,名唤【耀阳】,此神镜一旦施展开来,宛若烈阳现世,焚天灭地,大概万年前,吕家的敌对势力,付出数件万年灵药,请出【影楼】三名化神大能,一同对付吕家…”

“适才悬在那吕步伟身前的法宝,便是他家仿制神镜【耀阳】炼制出来的,共计十面,每当吕家要重选家主之时,便会在族中挑出最优的十人,赐下伪耀阳用作护身之宝…”

司马宁则低眉浅笑,反问道:

“吕家族人凡不知几何,那吕步伟能够脱颖而出,成为最突出的十人之一,这还不算核心嫡系吗?”

他轻轻摇头,神色有些恍惚,细声道:

“当年一战,吕家只有两名化神,然而却是凭借着【耀阳】,将来犯之敌全部歼灭…,四五位化神,数十位元婴,金丹紫府更是多不胜数,尽数毙命…”

“事后,吕家那位老祖,携带着神镜将敌对家族数千万人口,无论修士凡人,斩草除根,尽数坑杀殆尽,最终就连【影楼】也出面道歉,赔偿了他家数亿灵石,无数天材地宝…”

冬梅神色大震,顿感后脊发凉,失声问道:

“咱们宗门比之吕家,孰强孰弱?”

“若是曹氏三杰皆在,或可与之争锋…”司马宁则眉头一皱,失声笑道:

“灵寰界共有三十六洲,东临洲不过贫瘠小洲,闽山偏安一隅,尚不能一统全境,如何能与这种底蕴深厚的家族相抗…?”

冬梅脑中不由想起司马南,轻声喃昵道:

“可宗主…”

“我爹?”司马宁则瞬间癫狂起来,放声大笑,眼中极尽嘲弄,一脸不屑,约莫几息,一对眸子里面,涌现出浓浓的杀意,冷声道:

“数千年前,他倒算个人物,可这人啊,活的岁数越久,越是怕死,怕失去一切,如今的他,只一心求活,纵情享乐,早早失了昔日大庭之下,射杀幼主睥睨苍生,鲸吞天下的气性…”

司马宁则顿了顿,咧嘴一笑,眼中寒意再盛三分,森然道:

“书经所言,老而不死,是予为贼,贼若不除,必成大寇,这些年他执掌闽山以来,横征暴敛,广罗美人,各地岁贡加剧,各家早已对他心生不满,闽山治下,数十亿生民,苦他久矣…!”

冬梅心中顿感不妙,这些“大逆之言”、“父子龌龊”,是她这样的下人能够听得的吗?

她身子不由打着冷颤,猛然跪下,拜伏在地,额头止不住的冒出冷汗,颤颤巍巍开口:

“公子慎言…”

司马宁则眼角一瞥,忽然大笑起来,眼中神色时而痴迷,时而仇恨,猛然他蹲下身子,低伏在冬梅耳边,发出细若蚊丝的声音,小声絮语:

“我再告诉你,我爹他收罗女修的目的,全因他要夺人生基,延缓寿数…”

冬梅耳垂顿时感受到司马宁则呼出的热气,心中骇然,面色大白,浑身打着哆嗦,却是不敢抬头,动弹半分,只一个劲将身子伏在地面,紧紧贴着地板。

司马宁则停滞一息,再道:

“我再告诉你,我爹的修为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化神大能,而是元婴后期,他怕待在化神期,修为会不自觉增长,从而迫使他不得不去渡天人三劫,渡不过他便会死在天劫之下,若是渡过了,一旦飞身上界,他怕曹家三杰,在上面等着他…”

他突然双眼睁大,眼中爆发出滔天般的怒意,低沉道:

“你说…我有这样的老子,是幸…还是…不幸?”

“公子…我…”冬梅紧紧抬头,强行提起一丝心神,就在她想要抬头之际,司马宁则身子一顿,带出道道风声,消失原地。

许久,冬梅稍稍抬头,侧目望了望四下,她支起身子,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缓了半响,冬梅这才发觉自己衣衫已然全部湿透,就连身前的地板上,都还透着水淋淋的印子。

冬梅俊秀的脸蛋,原本是不自觉会带着些妩媚的,此刻却是花容失色,满是后怕之意。

她双眼微眯,低眉思索,神色时而忧郁,时而冷酷,时而惆怅,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中终于复得清明来,轻轻呼出一口热气,无声念道:

“不能再待在司马宁则这个疯子身边了,不然必被他连累,他既然想要这大别山脉乱起来,我便与他言语,请命外嫁,与人为妻,替他督促所嫁家族行征伐之事…”

冬梅面色慢慢泛起泛起红润,眼中神采奕奕,越发觉得此计可行,心中暗暗为自己该嫁哪家,做出一番计较起来:

“吾所嫁之人,必要生得英俊,爹娘生我这副姣好容颜,自然是要郎才女貌这才登对…”

“再者,水往高处走,我只能嫁于紫府之家,不然若是嫁于筑基家族,尚且不说能不能获得一份修炼资源,恐怕我还得倒贴其中…”

冬梅轻轻甩头,摸了摸腰间储物袋,凝神再道:

“多年攒下这些身家,这才堪堪够到了突破紫府的门槛,可不能随便便宜了别人,筑基家族,定然争不过紫府家族,届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冬梅顿了顿,神色有些慌张,胸脯微微起伏着,紧紧联想起来:

“我那便宜夫婿,他若早亡,我必落下个‘鳏寡’‘克夫’的名声,世间男儿少有不爱惜名声面皮者,到时即便遇到倾心之人再嫁,哪怕婚前再怎么山盟海誓,这夫妻相处起来,难免有磕磕碰碰,一旦发生争吵,此事定被拿捏在口,使我先弱了几分…”

在这修仙界,男怕选错艺(修仙百艺),女怕嫁错郎,大抵便是有如此刻一般。

一步三算,世间如同春梅这般貌美聪慧的女子,若是时遇好运,定然有不输男儿的成就。

有诗云:

曲眉而丰颊,清声而便体,秀外而慧中。

……

人汹汹,雪瑟瑟,襟袖随北风…

大雪格外的持久,接连下了十几日,往年这般光景,山林间总会出现一些夜间活动的野兽,它们或是寻找吃食,或是找个地方撒欢,然而今年好似全部冬眠了一般,使得山林静悄悄的。

出了大别山坊市,肉眼瞧去,只剩下一望无际的黑暗深深将雪白的大地覆盖起来,好似大石头压在心头一般,使人堵得慌…

余道远这才飞出坊市没多久,便察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暗暗探出神识而去,仅仅一息,他便忽然变了面色,十分骇然,急声道:

“筑基…?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话语未落,余道远赶忙取出所有符箓放在手中,顺手将两张飞行符箓贴在脚跟处,伴随两道金光从他脚底闪亮开来,呼吸间,余道远化作一道残影,又向前飞出了许多距离。

约莫五六息,一道身影划过夜空,如同鬼魅一般,朝着余道远离去的方向紧紧疾驰而去,只听这人语气冰冷,带着怒气谩骂道:

“可恶,实在可恨,眼见就要追上,又被他借着符箓之便,远远顿去…”

这人转头向后望了一眼,瞧见不远处有着几道流光,对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飞速而来,他不由再运转法力,加大输出,又将遁术提快几分,拧眉道:

“该死…,怎会如此多人?怎么来得如此之快?即便我追上了那余家修士,抢得了那六小灵桃,到时只怕也难以在众人眼前脱身…”

这人心中升起一丝退意,忽然他一下转过念头,眉毛紧紧竖起来,碎碎念道道:

“老子温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了拖家带口烦恼,抢下灵桃便远远遁去,孑然一身,世间何处不能为我居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贪从心间起,恶向胆边生,他忽然一下爆发出浓烈的杀意,一脸狰狞,狠狠说道:

“如此灵药,此刻不争,何时去争?若真敢阻我道途,管他什么紫府家的筑基,照样杀给他看,照样夺他储物袋以做吾破境之资…”

想通了关节,定下了计策,温韬不由自主单手挥臂,带出一道罡风,一下子将身前落雪,横扫飘向他处,急急向前掠去。

余道远从未有一刻像如今这般,格外珍惜体内的法力,他任由雪水打湿浑身衣衫,全然不顾毛发眼睫上沾满的冰霜。

细细看去,余道远身前胸襟处,已然被雪水顺着脸颊滴落,凝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膜。

他不断跃过高峰,穿过林间,时而利用地形,脚尖着地,踏雪无痕,时而纵身飞起,借助高高的树梢借力而去。

白云苍狗,星驰往复,惊风飘落雪,光景驰西流。

余道远从未感到时光流逝得如此之快,悠悠半响,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忽然,他顿感脚下传来一股温热之感,神识一探,发现贴在脚跟的两张符箓,自燃了起来。

“不好…”

余道远暗道一声,下意识将神识朝着腰间储物袋探去,只见他眉头紧锁,神色凝重,轻轻叹气:

“飞行类符箓都已全部消耗殆尽,吾命休矣…!”

“也不知,知恩他们是否顺遂…?”余道远停下脚步,轻轻甩头打落凝结的冰霜,而后整理了一下衣摆,微微抿唇,面容之上闪过一抹无奈。

他忽然咧嘴一笑,一下变得平静起来,轻声道:

“逃无可逃,唯赴死而已…!”

余道远低眉浅笑,眼中渐渐露出璀璨的光芒,细声道:

“也不知此刻,我是否有太祖虎臣公身死之时的坦然…?”

余道远抬起眼眸,放出神识,打量着他脚下的这方土地,双眼冒光,哈哈一笑,放声道:

“哈哈哈!”

“此处倒是个依山傍水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天可怜见,让我埋骨此处…”

“悠悠苍天,何辜于我?”

余道远寻了个高处,将身子立得笔直,默默站着,任由呼啸的北风拍打着自己,独自迎风而立,满头乌黑的头发,随风而舞,好似在歌颂,在悲鸣。

他脑中一下浮现出,十几日前琅琊山顶望春台上,当日余道凌说的那几句话:

“岂曰无衣,修我戈矛,与兄同往…!”

余道远默然几息,神色穆然,轻声道:

“道明哥,小弟先行一步,黄泉路上你我作伴,兄弟同心,再续家族辉煌…”

余道远顿了顿,眼眉低垂,放声大笑起来,高声道:

“苍天一笑,往昔何足言道?横刀向天,血染山间,壮哉!壮哉!”

世间何人不畏死?

死又是何种滋味?

其中真意,只有死过的人,才会明了。

余道远神色悠然,嘿嘿笑道:

“原来’死‘是这般痛快的滋味,似大醉一场,又如梦醒时刻,而今吾四十有三,少时胆小懦弱,娶妻生子后,这才改变一二,然而本性却还是胆小怕事,往昔族中议事也只知和稀泥,不敢发表真实想法…”

他身子微微前倾,眉眼弯转,哑然失笑,轻声说道:

“常人言,生死间有大恐怖,有大明悟,而今借此机会,倒是让我也做了一回率性真人…”

余道远神色一凛,背负双手,朗声念道:

“半生胆小懦弱,身似红尘过客,忽地忘乎生死,褪去身上旧枷锁,方知我是我…”

就在余道远感怀间,他身前四下的落雪,纷纷翻腾起来,宛若天女散花一般,溅落四方。

余道远心头一颤,赶忙运转法力,打出一张金钟符,悬立在身前。

“怎么不跑了?”温韬立在半空,横眉冷对,朝着余道远,冷冷说道:

“你倒有闲情雅致,居然还念起了诗文来…?”

温韬眼中露出一抹杀意,一脸戾气,低沉道:

“乖乖将灵桃交给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还会放过你一条性命…”

“头可断志不屈…”余道远挥动手臂,将所有符箓全部悬在身前,拧眉道:

“来吧,来做过一场,你胜了,自可从我尸首上拿走灵桃…”

话语未落,余道远眼眸张得起来,浑身冒着淡淡的白光,他大声喝道:

“某琅琊山,余家余道远,特此领教筑基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