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棋局
“喀嚓——“
青铜棺椁裂开的声响穿透层层波涛，十二具刑天尸手中的青铜巨斧同时劈在禹王碑上。
碑面浮现的“镇“字神纹如遭雷击，竟在斧刃寒光中裂成两半。
李承恩浑身剧震，怀中虎符突然化作滚烫铁水。
他望着掌心渗出的青鳞纹路，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袁天师抚顶传功时说的那句“你本非池中物“。
江底泥沙突然翻涌如沸，九道青铜鼎影破水而出。
每尊鼎身都刻着上古先民祭祀的图腾，鼎耳缠绕的锁链竟与李承恩血脉产生共鸣。
“原来如此......“
他忽然呕出一口泛着金光的鲜血，血滴落入江水的刹那，九鼎虚影骤然凝实。
鼎腹铭文迸发万丈霞光，将肆虐的煞气硬生生压回淮都龙君体内。
正在与煞龙纠缠的淮都龙君突然发出凄厉龙吟，新生的龙鳞片片剥落。
那些被他吞噬的冤魂竟从伤口中钻出，化作血色锁链缠住九鼎。
“山河鼎镇！“
玉宸真君的道场里突然传出清喝，棋盘上的扬州投影被九鼎神光笼罩。
混沌雾气中伸出一只枯瘦手掌，指尖凝聚的星辰之力正要抹去鼎影，却被凭空出现的竹简击碎。
“韩昌黎在此，谁敢动我人族圣器？“
青衣儒士踏破虚空而来，手中《祭鳄鱼文》残页无风自动。
每个字都化作丈许金甲神将，结成阵法护住九鼎。
无支祁突然发出震天狂笑，三光神水在它掌心凝成水镜。
镜中映出大禹治水时的场景：披蓑戴笠的圣王手持耒耜，将半块龟甲塞进无支祁胸腔。
“看见了吗？你们供奉的圣王，当年也不过是个窃贼！“
它猛然捶打胸口，河图残片带着星辉浮现在众人眼前。
残片上投射的星象突然剧烈变动，扬州地脉竟随之扭曲变形。
韦启华手中的碎玉突然飞向九鼎，在鼎腹处拼成完整玉璧。
璧面浮现的篆文让这位工部侍郎瞳孔骤缩——那竟是失传已久的《禹贡》总纲！
“大人快看江底！“
副将的惊呼声中，被九鼎神光笼罩的江水分开。
淤泥深处露出巍峨宫殿的飞檐，琉璃瓦上生长的却不是青苔，而是密密麻麻的龙鳞。
三太子敖瑞丙手中的花篮突然化作流光，在龙宫上方结成金色罗网。
本该沉寂的东海之水突然沸腾，无数水族精怪的尸骸浮出水面，每具尸体眉心都有星辰印记。
“玉宸老道！你竟敢用我东海儿郎炼器！“
敖瑞丙目眦欲裂，龙角迸发的雷霆劈向星辰宗道场。
雷光却被棋盘吸收，反化作锁链缠住他的龙躯。
混沌雾气中传来轻笑：“三太子可知，为何令尊闭关前特意将你留在东海？“
棋盘突然翻转，映出东海龙王在深渊中与魔影对峙的画面。
敖瑞丙浑身剧震，终于明白这场灾劫早在百年前就已埋下伏笔。
李承恩的视野突然被血色笼罩。
九鼎震动产生的波动，正在唤醒他血脉深处的记忆。
破碎的画面如潮水涌来：头戴羽冠的祭司在鼎前起舞，赤膊壮汉将龟甲投入烈火，还有......那个将玉符按在他心口的青袍道人。
“袁天师......“
他踉跄着跪倒在城头，看到自己手臂上的青鳞正在向脖颈蔓延。
淮扬江的浊浪突然变得清澈见底，江底龙宫深处传来古老的召唤。
“来......“
似男似女的声音穿透神魂，李承恩不受控制地跃下城墙。
坠落的瞬间，九鼎神光化作阶梯托住他的身体，每一步都踏出金色莲纹。
无支祁突然停止攻击，三只眼睛同时盯住这个渺小人类。
当它看清李承恩瞳孔中流转的禹王虚影时，竟发出惊恐的嘶吼：“不可能！那人明明已经......“
话未说完，佛门金钵突然当头罩下。
八部天龙虚影结成曼荼罗阵，却在触及李承恩周身金光的瞬间崩碎。
端坐莲台的佛陀法相突然睁开双眼，掌中“卍“字印逆转为血色。
“原来是你！“
玉宸真君的叹息响彻天地，棋盘上的白子突然全部炸裂。
扬州地脉轰然隆起，将李承恩与九鼎一同吞入地下。
黑暗中有萤火亮起。
李承恩发现自己站在巨大的青铜门前，门环是纠缠的双龙。
怀中虎符自动飞入门上凹槽，门缝中渗出的却不是水流，而是粘稠如墨的煞气。
“你终于来了。“
门内传出与江底召唤相同的声音。
随着石门缓缓开启，李承恩看见令人窒息的景象——数以万计的青铜棺悬浮在宫殿穹顶，每具棺椁都延伸出血管般的红绳，汇聚在大殿中央的龙椅上。
椅上端坐的骸骨身着衮龙袍，头骨却生出龙角。
当李承恩的目光触及王座，骸骨突然抬手一指，浩如烟海的记忆瞬间灌入他的识海。
三百年前，大周钦天监。
袁守正将襁褓中的婴儿放在祭坛上，九鼎虚影在婴孩背后时隐时现。
“以禹王血脉为引，九鼎为炉，方能在末法时代保住人族气运。“
老道咬破手指，在婴儿心口画下封印。
二十年前，扬州郊外。
年轻的李承恩跪在袁天师面前，接过那枚刻着“山河永镇“的玉符。
“待你见到江底龙宫时，便是血脉苏醒之日。“
道人说着突然咳出黑血，“记住，九鼎现世之时，需以帝王血祭......“
记忆在此处断裂。
李承恩突然明白为何景帝要派六位皇子同来扬州——他们不是救灾，而是祭品！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留守城头的韦启华看到永生难忘的场景：扬州城三十里外的栖霞山正在缓缓升起，山体剥落后露出的，赫然是第九尊青铜鼎的真容！
鼎腹上“扬州“二字突然流血，山间溪水尽化赤红。
六位皇子乘坐的官船同时失控，朝着鼎口方向疾驰而去。
“快拦住殿下！“
关汉英的怒吼被雷声淹没。
他挥刀斩向缠住龙舟的水草，却发现这些“水草“竟是无数细小的血色符咒。
赵元贞突然平静下来。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鼎口，从怀中取出许长生留下的食盒。
盒中本该是糕点的位置，却静静躺着一枚刻有“替“字的桃木人偶。
“原来许掌柜早就......“
人偶在触及鼎口神光的瞬间自燃，赵元贞趁机跃入江水。
在他身后，五位皇子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们的精血在鼎中凝成血珠，顺着鼎纹流入地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