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座古城
不过老墨和其他几位考古学家坚持认为那是消失的文明,还没来得及被世人所熟知,就已经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
每个人都参与其中,但大多数人都在好奇这座石头城到底有什么来历,而真正能称得上权威的是弦月。
老墨说,“弦月在考古界有很深的威望,因为一篇关于石头城的分析,让这座淹没在黄沙之中的城市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中。”
据说,弦月那篇论文中所描述的石头城格外的壮观,也分外的美丽。
在西北的某个角落,连绵不绝的冰川雪峰,广袤苍凉的戈壁沙漠,辽阔寂寥的荒原野岭,这仿佛世外桃源般的景致。
但实际上,在公元600多年前,这样的场景的确存在。
历史上,玄奘离开印度返回长安的路上,经过一大片高原时,就发现了这样一个国家。
高原深处有一个朅盘陀国,在这个国家的区域里,有一大片色彩斑斓的草滩映入眼帘。
原本旅途劳顿,可这样的景致让他精神为之一振,极目望去,只见广阔的大草滩尽头,一座石头垒砌的城池,在高入云天的雪山庇护下巍然屹立。
他眼里的景物,不是极度的鞍马劳顿产生的幻觉,也不是海市蜃楼的自然奇观,这座庞大的石头城,正是朅盘陀国国都。
在历史长河中淹没的何止这一座古城,可到底还是被人发现了。
这座石头城是西域古老文明极为少见的实物遗存,是边境丝绸之路厚重历史的确切见证。
在弦月的论文里,这种城市险要和神秘,从而成为历史上不少探险家们的乐园,如今又给无数人带来无力拒绝的诱惑。
史称西域三十六国的疆域,长久以来在人们心目中,仅仅是一个遥远的地理概念。
而作为曾经的西域五大强盛之国之一的朅盘陀国,则有着更为令人难以企及的地理屏障,地理位置也更为偏远。
位于西北高原地区的的朅盘陀国,历史上在海路没有开通之前,地处东西方来往交流的必经之路。
古代商路进入塔里木盆地后,分为南北两道,再向西经帕米尔高原,直达中亚、南亚次大陆、西亚甚至欧洲一些国家。
在当今,它的国都石头城所在的塔什库尔干县南北狭长的辖区,与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三国接壤。
如果不是1979年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国际公路—中巴友谊公路全程贯通,即便在今天,要到达石头城也不容易。
堪称帕米尔高原上一绝的石头城,其遗址位于塔什库尔干县城以北几公里的一座突兀而立的山丘之上。
研读过历史的人会知道,玄奘曾经留下不少西行游记,其中就对这座古老的国家有过详细的描述。
朅盘陀国周二千余里,国大都城基大石岭,背徙多河,周二十余里,山岭连属,川原隘狭。现残存的遗址,仅是“周二十余里”的朅盘陀国国都的核心区域,也就是内城和王宫所在地。要进入石头城内城,必须跨过山上遍布的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青灰色石头。
可是,陈阙他们到达这里时并未见到这样的场景。
只能远远看到不算高的雪峰,却没有看到所谓的草滩,不仅如此,附近也很少看到石头,直到看到这些石头城墙。
老墨说,“这些石头是当年修城的石构件,细看这些石头,依稀还能看见一些雕琢的痕迹。”
陈阙闻言,还真凑过去细细看了起来,石头上的痕迹既不像文字,也不像图案,仿佛密码一般。
见他皱着眉,弦月看了过来:“我当时写那篇论文,目的就是为了研究这些不明的符号,可以说这些痕迹承载着这个曾经繁荣国家地历史密码,不过很可惜,至今无人破译。”
而她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也只是有一些发现,可这些远远不够。
对于那个曾经存在历史上的古国来说,这些石头就像是这座古老高原上幕起幕落的历史大戏的参与者,目睹了无数王朝兴衰沉浮的惨烈。
而最吸引人的,莫过于传说中这里藏着的某个秘密。
陈阙隐约觉得,每个人来这里的目的都不单纯,从他们进去城墙的状态就能看出来。
例如,老墨整个人既兴奋又担忧,徐昌岭始终皱着眉,弦月平平静静,其他人神色担忧。
一路上,他们都在讨论那座石头城。
不过,却无人能说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唯一了解的弦月却没主动出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来这里完全就是因为弦月那篇论文。
所有人既好奇,又不免担忧。
“从上一支考古队的情况来看,我认为石头城内部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有人提议,“我们应该等到天亮了再下去探索,毕竟想要带出真实的数据,并不容易。”
历史的真相往往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所以才会吸引无数考古学家和探险者纷至沓来。
他们知道的资料有限,只知道可能性极大的这座石头城曾经的归宿,是距今一千多年的朅盘陀国,但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距今二千多年前也在此立国的蒲犁国的王城。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1980年XJ考古学家对石头城部分房舍遗址进行发掘,出土了唐代铜钱和三世纪至八世纪在克什米尔地区广泛流传的梵语文字抄本。
而在最初,考古学家从这里带走了一些标本,对这里的石头表层进行了C14碳定年法检测,确定其时间在一千三百多年以前。
不过,年份是抽象的,数字是冰冷的,当年至少从数十公里外依靠人抬马驮,将这些有的甚至大如毡包的石头运上数十米山冈的宏大场景,还有待更深入细致的考证了。
弦月的论文里也提到过,从历史记载来推算,这座石头城至少有近两千年的历史,塔什库尔干一带,在西汉称蒲犁国,在东汉称德若,在晋代称亿若。从北魏到唐代,这里为朅盘陀国统治,历时500多年。因此,石头城可能在西汉时也是军事重镇,及至朅盘陀国统治时期,成为规模宏大的王城。
但事情真实情况如何,谁也说不清楚,也不知道是如何成为现在的废墟。
至于考古意义,更是说不清楚。
或者,这不过是弦月试图选择安全轻松的方法,让大家接受这次的任务,然而这或许的确有先见之明。
虽然历史上有所记载,但陈阙始终怀疑这座石头城的存在,除了历史上的记载,对这里并没有过多的描述,也无法证明这就是那座石头城。
其中一名考古学家开口了:“我觉得继续往前探索之前,应该先排除这个通道是否存在危险,不然的话,一旦我们下去,想要离开就很困难了。”
他之前参与过多次大型的考古任务,对这些事非常有经验。
陈阙觉得,他说的很对,毕竟上一支考古队的下场历历在目。
“越发激起我想要探索这里的兴趣了,”老墨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既然那座城市……无论是如何建成的,一直没被人发现,说不定藏着惊为天人的秘密,要么是不曾发现,要么是有人故意抹去,以便达到什么目的,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一直以来没有考古队发现。”
陈阙看了他一眼一眼,总觉得他似乎格外热衷这次的考古任务,当然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这个。
即便这是一座文明古国,引无数探险者纷至沓来,也使人对其结构产生强烈的兴趣,可到底不包括他。
他说不出自己在期盼什么,害怕的又是什么。
他眼前仿佛不断展现着古时候的繁华,还有曾经这里的灯光,同时他还看到了一座深渊,底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一片未知。
他们确定好计划后,开始走进石头城,南城城墙墙体看似完好,但叠垛已经被高原的风沙削平。
而在临近东南角的地方,墙体出现一个如同巨蛇被拦腰斩断般的豁口。
这个豁口,老墨认为应该是墙体自然垮塌所导致的。
另一考古学家认为可能是内城南门,而在此之前,有人曾提出这座石头城内城只有一个北门。
可陈阙看到徐昌岭递给他的关于弦月发布的那篇论文里指出,他们所见这处墙体断面比较规整,部分由土坯整齐的垒成,门柱的痕迹十分清晰。
所以,她认为这个地方就是一道城门。
当然,她也提出,这道城门和普通城门有些不同,看起来更像是一道暗门。
为了确定自己的说法,她还附带了平面布局图。
这道门从城墙外面看仍然是墙面,但墙体预留部分的厚度比较薄,这种情况可以在短时间内挖穿并形成供人通行的门道。
根据研究发现,这道暗门主要起到两个作用。
一是城池守不住了,城门又被严密封锁,趁敌不备拆开此门可以悄然脱身。
二是防守反击,当围城之敌攻势呈现疲软之时,突然拆开此门出奇不意地彻底击溃敌军。
事实上,这种隐藏之门,中国古称突门,早在春秋时期便已出现。
他们此次并不是为了观光,所以自然没办法仔细去查看这些城墙。
好在,闲来无事,弦月主动和他提起这座古城的事,并且随时给他解释。
从东南角的角楼入城后,可见东城墙的基本墙体依然屹立,顶端的堞垛也非常完好。
紧邻角楼的,是一处可能是观察哨所或军营的建筑物轮廓。
继续向北而行,只见城墙墙体上出现一个个半人高、深约尺余的空荡荡的窟窿。
弦月说,“这是当年的寺庙所在处,那一个个窟窿,曾经是一座座佛龛。”
在历史上,荡然无存的佛像,曾经是守城将士重要的精神寄托,曾经为守城将士带来无限的慰藉。
再向前行,便来到内城的东北角。这里,坐落着一座阶梯曲折、结构复杂的瓮城角楼,在它之下,便是石头城平面图上的北门。
陈阙唏嘘,弦月以后换工作了,也许会成为优秀的导演。
看看这专业度,听听这讲的故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一名导游呢。
弦月自然不可能清楚他内心的想法,自顾自的说道,“在古代,北门的防御是全城防御体系的重中之重。”
如果不是时间有限,他真想上去看看。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里阴森的可怕,仿佛要落入巨大的陷阱里,而他们如同困兽之斗。
可想而知,这里曾经的繁华也是有原因的。
而且,陈阙隐约觉得,这里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一点一点,不断加深。
站在瓮城角楼的阶梯上仰望,天空逼仄了,角楼狰狞了,感觉落入了巨大的陷阱,成了垂死的困兽。可想而知,即便敌军突入北门,角楼之上的守军,也可以比较从容地射杀瓮城内迂回的阶梯上敌军。
遗憾而又不可避免的是,唐代统一西域后,虽然在这里设有葱岭守捉所,也就是帕米尔高原古称,以强化控制。
但,中期以后随着丝绸之路的沉寂,这座辉煌了四五百年的王城,最终成为了呈现在我眼前的废墟残垣。
而此时,他们走近石头城内城时,正值朝阳初露。
许是宋弦月研究过这里,知晓什么时候来这里妥当,所以才在这样的时候行动。
无论如何,陈阙只觉得撇开其他的不说,这里景色很美。
桔黄色的阳光洒在内城高近十米的城墙上,犹如给这座古老的王城披上了一件崭新的龙袍,令人感觉它似乎仍严阵以待,似乎仍威镇八方。
只是,不经意间,陈阙看到城墙垛口似有人影晃动,恍惚间,浮现在眼前的是城头刀戟如林的历史画面。
他定神细看,原来这里有来得更早的人。
陈阙无法和任何人说这件事,就好像他看到了一场梦幻,眼前那些景致走马观花,真实却又虚幻。
他偏过头,看向一旁的宋弦月。
只见她面色平静,说不清的情绪,她似乎总是这般,不惊不扰,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可她分明从她眼中看到了一抹流光。
那抹光亮,好像极地一晃而过的极光,耀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