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心
刘珩搀扶着刘氏离开宗祠时，酉时刚至。
等候在外面的皇甫威等人只觉自家主母、少君，好像都变得轻松许多。
冬季天短。
不过在积雪印照下，路上倒也不显昏暗。
众人顶着刺骨寒风，重新回到了刘家邬院。
用过晚饭，刘珩便被刘氏赶去休息了。
他刚刚苏醒，还需要长时间的睡眠，身体才能真正恢复正常。
而刘氏则暗中向皇甫威交代了一番。
是夜。
丑时，正是一天中，人们睡的最深的时候。
两道身穿劲装、黑布遮面的身影，刻意避开光亮处，借着阴影鬼鬼祟祟的靠近了刘珩的卧房。
前方之人，身形娇小，应当是一位女子。她好似对这里非常熟悉，一路上静静悄悄，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就靠近了刘珩的床榻。
看着熟睡中的刘珩，二人对视一眼，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剑。
然后解开包裹短剑的不跳，露出寒光闪烁的剑刃。
当她手持短剑准备刺向刘珩时，却看到刘珩猛地睁开了双眼，口中淡淡道：
“贞娘，没想到当真是你。”
娇小身影浑身一颤，心声不妙。
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断没有收手重来的机会。
她心下一狠，用力将短剑刺向刘珩，却屏风后面钻出来的皇甫威，一脚踢倒于地。
另一道身影则被家丁周礼制服。
皇甫威一把扯女子面巾后，显露出来的面容，赫然正是贞娘。
这当然是一个早有预谋的陷阱。
刘珩既然发现了贞娘的异常，就不会坐视不理。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
夜色如幕，可刘家却灯火通明。
正堂里，仆役刘安和贞娘均被捆缚双手，并排跪在地上。
既然被现场抓住，二人供认不讳，很痛快地交代了前因后果。
有人找到贞娘，希望她能除掉刘珩，许诺还她自由身，以及十万钱的报酬。
贞娘答应后，找到与她有私情的刘安，在刘珩骑乘的马匹身上做了手脚。
刘珩醒来后，那人再度找到贞娘，逼迫她再次动手，否则就讲他们之间的谋划透露出去。
这才有了今晚发生的事。
此时，刘安脸色苍白，不停地磕头求饶：“主母明鉴啊，小人一时不察，被这恶毒女人迷惑住做下蠢事，小人再也不敢了，求主母放过小人，小人以后定然做牛做马报答主母。”
见刘氏一脸铁青，再想想这位的狠辣手段，刘安身体抖动的更厉害了。
他只得将求助目光投向刘珩。
刘珩视若无睹，只是疑惑地问道：“贞娘，我也算待你不薄吧？为什么要下这种死手？”
贞娘一脸平静，与跪在一旁涕泗横流的刘安，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讥讽道：“我都变成奴隶了，还谈什么对我不薄？我向你恳求过无数次，希望脱身奴籍，为此我白般讨好，低贱到骨子里，可你就是不同意！既然如此，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凝视刘珩：“我只是不想做奴隶，有什么错吗？”
然后，又不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安：“没用的东西，求饶有什么用？做下这种事情，以为还能活命？一点胆气都没有，活该当一辈子的奴隶！”
祖母刘氏面色平静，反问道：“那是我们错了？”
“我刘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是东郭乡人所共知的良善人家，从未做过逼人为奴的事情。当年你们流落蚩尤里，身无分文、饥肠辘辘不说，全家还都染上了重病。是我们给吃给喝，又找人帮你们治病。病好之后，你们无处可去，便请求卖身入我刘家，主动提出签订契约。在此期间，没人强迫过你家吧？没成想，我们竟然也经历了一次东郭先生当年的遭遇！”
“所以，我就该在你们刘家当一辈子奴隶吗？”
贞娘仍然梗着脖子。
“该不该的，你说了不算。
刘珩拦住自家主母，淡然开口道：“这是官府权力，就让官府来决断吧。”
老实说，他其实能理解贞娘的想法。
换作是他，也不甘心当一辈子奴隶。
但是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首先，他绝不会给一个意图杀死自己的人再次伤害自己的机会，这是原则问题，没有退让的余地。
其次，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俩人已经得手了，前身其实已经丧命了，他才有机会穿越过来。
那么，杀人偿命，很合理。
屋内众人闻言，表情各不相同。
贞娘仍然昂着头，面带不屑，或许直到最后一刻，她才会感受到恐惧吧。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的。
刘安却已无法支撑身体，瘫倒在地。他明白，一旦告知官府，自己肯定就活不了了。
律法早有明文：主人告奴隶悍主，若请求死罪，则将奴隶弃市。
弃市，是在人众集聚的闹市，对犯人执行死刑。
屋内其他的家丁、仆役，则脸色一凛。
而祖母刘氏，则表现的非常开心。
她一度很担心自家孙儿会念及旧情，留下祸害。
没想到，这次醒来后，刘珩比以前成熟了许多，更有决断了。
这是件大好事。
在这个人吃人的乱世，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的人，是活不长久的。
这样的刘珩，更让人信任。
就算以后她离开人世，自家孙儿也能活得很好。
她也能更放心的把一些家业，交到刘珩手上。
不一会儿，皇甫威和周礼顶着一身雪花走进正堂，一五一十禀报此行经过：
“主母、少君，我们赶到贞娘交代的接头地点后，并非发现其他人。”
“正准备离开时，暗地里忽然射出两支冷箭。幸好我们早有防备，身上披着软甲，才能有受伤。只是，没能抓到那放箭之人。”
刘珩微微颔首：“很正常，这两人明显是弃子。”
“今天夜里辛苦舅公、周叔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劳烦两位，将这二人送到县城官署。”
“论罪从严。”
“这两人的家眷，也都交给你们了。不知此事的，卖到其他郡国；知晓这事的......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吧。”
皇甫威、周礼对视一眼，拱手应诺，随即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