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仇未业
清江府境内。
一条官道上，马蹄踩飞碎石，几辆马车驶过。
“前方有个村落，是咱们商队平时歇脚的地方，姑娘，咱们赶路也有十来天了，要不跟着一起到村落上歇一歇？”
车队的某辆车厢里，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露出慈祥的笑容，友善的看向车厢对面的女子。
“嗯，多谢杨老一路的照顾，只是我离家乡还有段距离，思乡心切，晴儿就不多打扰了，明日我自行离去就好……”
“哎！不打紧，你说过自己是清江府，平川郡人吧？我老家就是平川郡的，如今我这老骨头也没几年好活，也打算回乡看看，你跟我们住一晚，明早跟车队一起走吧！”
老者名为杨文，眼前的女子是他在某个郡城恰巧遇到，这女子正四处搜寻同路的车队，杨文恰好同路，便收了对方的影子，捎带一程。
一路上，这女子忙里忙外，主动帮商队处理了不少内勤之事，让杨文甚是喜欢，怎么也要请对方吃顿好的。
李晴儿抿了抿红唇，望了杨文一眼，只觉盛情难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住一晚的话，晴儿这便叨扰了。”
李晴儿礼貌地俯下身来，对杨文歉身一拜，领口微微下垂，锁不住这曼妙身段，顿时春光微泄，顿时看得杨文老脸通红，暗道：
“也不知是哪里的大家闺秀，怎就离家这么远？”
李晴儿则像是没注意到老者疑惑的眼神，而是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注视着故乡的方位……
李晴儿离开天阳山一月有余，相比起刚离开天阳山的时候，她外表有了明显的变化。
仅一个月过去，李晴儿便发现自己因常年劳作而发黑的指甲慢慢脱落，身上的皮肤也逐渐开裂，露出细腻柔韧的新皮肉，身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少……
可以说，这一个月的时间，李晴儿的身体状态每天都在变好，让她逐渐有了回到过去的错觉……
李晴儿甚至觉得，如今的自己，甚至比年轻的时候还要漂亮。
除此之外，李晴儿还发觉自身，甚至有了一些更为极端的变化……
“诶！杨老的车？”
“这次来的这么快？杨老好！”
夕阳西下，马车缓缓驶入一座村落，附近的人也多了起来，许多人都辨认出这是谁的车队。
如今离家乡越来越近，眼前村民口中那熟悉的方言与口音，勾起了李晴儿内心深处的回忆。
望着这些村民，李晴儿如葱段般的手指微微捏紧。
“山神大人再次给了我一个年轻的躯体，可我……真的可以重来过吗？”
杨文不知道李晴儿心中在想什么，马车进了村，他便招呼道：
“女娃，下车吧，村里有酒有菜，舟车劳顿，别累着自己，白瞎了你这水灵的妹子。”
“好，就是不知杨老，这村叫什么名字？”
李晴儿看着窗外的村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即便她如今布袍加身，与寻常村姑的打扮别无二致，但这朴素的行头反而进一步衬出了她的貌美。
如今淡然一笑，可谓是一笑百媚生，还未下车，便让村里路过的男人看痴了，纷纷驻足！
“嘿！咱们这叫水猴村！以前这有条河流，如今早就干了，但这名字却留了下来。”
杨文耐心解释了一句，李晴儿点点头，美眸微微流转，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缓缓走下车来……
“杨老，这姑娘是谁？怎的如此水灵！”
“不知姑娘今夜在哪下榻？”
李晴儿在车上时，便让周围的男人看傻了眼，如今下车，更是将她那曼妙的曲线展现在众人面前，当即引来不少男人的关切。
“去去去，别凑热闹！一个个跟没见过女人似的，人家是付了车费的客人，一路上跟我们受了不少苦，你们赶紧去备好酒菜！”
杨文挥手驱散，随后向李晴儿告了声罪，后者却是面带微笑，很是从容。
李晴儿曾把苦难过成了日常，人生经历过大起大落，自然不会觉得有多冒犯，直接随着杨文走到了下榻的院子中。
院子处在水猴村的最中心处，以品字格局，坐落着三栋阁楼。
刚走入院子，李晴儿便被吓了一跳，只见院子最中心处，赫然矗立着一尊诡异的雕像！
雕像乃是一只长相怪的马猴，两只獠牙如同刀刃般锐利，一双血红的眸子正对着院子，似在扫视每一个进出院落的人。
“姑娘莫怪，这小村偏远，如今满世界都是野神精怪，这马猴乃是此地的土地神，庇护一方水土，保护此地不受外界精怪的侵扰。”
李晴儿闻言，点了点头，脑中不由回想起另一尊帮助过自己的神灵，世界如此大，每个地区所拜之神皆有差异，这么一想，眼前的马猴倒也也正常。
“此地的保护神……”
李晴儿看着这诡异的马猴，脸色有些不自然，绕过这令她感到不舒服的马猴后，她被引入正后方的阁楼之中落座，准备今晚的宴席。
也不知是否是因李晴儿这样的姑娘过于少见，为了讨好，饭食很快便端了上来，杨文热情招呼着李晴儿。
杨文做东，晚宴异常丰盛，让一直很安静的李晴儿都有些意外，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荤菜端上桌来，山猪肉，牛羊肉，鸡鸭鱼一应俱全。
一个不起眼的村子，这种款待的规格，当真是少见。
几名村民看李晴儿露出意外之色，争先恐后的迎上前来，主动介绍起来：
“姑娘不必见怪，杨老是咱们村子的大恩人，我们这原本很穷很穷，甚至连拜神的钱财都拿不出来！是杨老改变了这一切！”
这个世界，香火对神祗而言，既可维持自身，也是修炼的资源。
在这邪祟遍地，精怪横行的世界，若是不给香火，又有哪尊神灵愿意庇护百姓呢？
因此为了凑齐香火钱，自己饿肚子的地方比比皆是……
“杨老作为行商货郎，每次跑商都要经过咱们村子，还介绍了不少生意，这村子就像姑娘看到的，慢慢富庶起来了，咱们这也是款待杨老，姑娘别客气，吃饱为止！”
在杨文与村民的热心催促下，李晴儿点了点头，看着大家一个个往碗里夹肉，她也不好推辞，动起了筷子。
肉片带着油脂送入口中，香气瞬间充斥了李晴儿的口腔，她细嚼慢咽，总觉得味道很好，就是不知为何，身体变得有些沉重……
啪嗒！
手中筷子跌落在地，李晴儿身形摇晃，噗通一声趴在了桌上，一动不动。
四周本就热火朝天的气氛微微一滞，眼见李晴儿晕倒后，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笑容，本就热闹的气氛顿时更加火爆！
杨文点了点头，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称赞道：
“不错！老夫走南闯北，都从没见过这样的货色，长得水灵，该丰满的地方毫不含糊，这样的货色，找到路子，一个就能顶咱们村里一年的收成！”
杨文不禁感叹，自己真是足够果决，见到李晴儿之后，没有半分犹豫，快马加鞭的便往回赶，甚至这一路只收了这一人！
“还得是杨老！这么多年来，杨老从壮年跑到了白头，一直为咱们村着想，多亏了杨老，咱水猴村才能越来越富裕，大家喝酒，敬杨老，敬咱们的大恩人！”
说罢，四周的人齐刷刷举起酒杯，一同向着杨老敬酒！
这众星捧月的感觉，显然让杨文很是受用，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却依旧不忘正事，大声吩咐道：
“你们可别动歪心思，把她扶下去，每日叫人定期给她服药，还得喂她吃东西，这样的货色，可绝对容不得半点闪失！”
开玩笑，李晴儿这一单，就能顶一年，但凡出了一点意外，让她伤了或是死了，都是巨大的损失！
四周立刻有人走上前来，领命将李晴儿带了下去，剩下的人，便依旧留在现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呼……
就在此刻，一股诡异的阴风刮起，让热火朝天的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屋外。
“娘的，这才春天，哪来的寒风？关窗关窗，继续喝酒！”
这些人不以为然，只是将门扉合上，便继续开他们的庆功宴了。
无人能注意到，在屋外，一道诡异的气机正缓缓降临……
“嘿嘿，杨老将这活交给咱们，咱俩虽然不能玩她，但捏一把总是可以的吧？”
“呵？这身段，这姿色……不占些便宜，你今晚能睡着？先给她带到货仓里过过瘾吧，那没人管。”
村子中，两名汉子驮着不省人事的李晴儿，一前一后，皆是舔了舔嘴唇，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那宛若实质的邪火。
二人脚步变得更为轻快，很快便将李晴儿带到了一间宽阔而又封闭的屋舍前，取出一串钥匙，将门锁开启。
唰啦。
屋舍被缓缓推开，在月光的照耀下，只见这屋舍之中，东倒西歪躺着二三十人，皆是不着片缕的年轻女子！
这些女子皆是绑着锁链，瘦弱的身体沾满了泥灰，在巨大锁链的捆绑下，每个人的手脚都被勒出了深深的血痕。
发觉有人进来，这些女子皆是被吓得哆嗦，蜷缩着身子，挡住自己的关键部位，以免来者一时兴起，对她们发泄兽欲……
“挡什么挡？说得好像小爷我没看过似的，你们啥模样我没看过？全都是快给人做媳妇的人了，还当自己是黄家大闺女不成？”
两名汉子撇撇嘴，不以为意，随后迫不及待的将怀里的李晴儿带到了房间里。
就在他俩拿起锁链，打算办事的时候，一阵清冷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我果真没认错，即便过了十年，我也没有一刻忘记过你们每个人的脸……你们这群人渣直到今天，也依旧在做这伤天害理的勾当！”
两人微微一愣，猛地低头看去，只见被他们抱在怀里的李晴儿不知何时醒转，一双冰冷的眸子，此刻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二人。
“你怎么醒了？呵，本想趁你睡着，你非要自己醒，正好，让爷听听你销魂的呻……”
咔嚓！
话音未落，骨头断裂的响声传出，说话之人瞪大双眼，只见李晴儿纤细的小手捏在了此人的脖颈之上，将其咽喉扭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形！
咚。
尸体砸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另一人瞬间吓破了胆，难以置信的那脖颈处残留的黑色指印！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杨老怎么没给你没晕过去？！”
李晴儿不语，只是阴冷的看着眼前的汉子，一步步向前走去。
这一个月来，李晴儿早已发觉身体的变化，不仅力量高出了寻常人好几倍，就连当初伤了动脉都能好起来，区区迷药……又算得了什么？
“救，救命！拍花子大人，救……”
眼看李晴儿走来，那汉子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哭喊着就要逃跑！
下一秒，一道倩影却是如鬼魅般追来，李晴儿纤细的右手猛地伸出，一把掐住这汉子的脖颈，将他缓缓提起！
“唔……求求，求求你，我还有妻儿，我，我不能死。”
死亡的恐惧袭来，这八尺高汉子涕泪横流，沙哑的哀求着，裤裆里甚至有尿骚味传出，他怕了，当真是怕了！
眼前的女子力道大得惊人，让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修士！
然而面对汉子的哀求，李晴儿却是面若冰霜，毫无感情的说道：
“你的妻子，是不是拐来的？”
“我，我，我也是没办……”
话音未落，李晴儿瘦弱而修长的手臂，顿时有青筋凸起，汉子一张脸瞬间涨成了朱红色，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你知不知道，你们害死了多少人！害死了多少人！！”
“你们将自己的富庶，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如今……怎么敢求我放过你！”
李晴儿眼眸通红，看了眼四周那些衣衫褴褛，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子，怨毒的恨意自她眸中喷涌而出！
指尖逐渐用力，汉子目眦欲裂，滴滴血泪从他双眸渗出，滴落在地！
看着对方痛苦的表情，李晴儿只觉得仍然不够，她这些年所受的苦，所历的委屈，即便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又怎么足够！
“我被折磨的十年，每一天都在问，为什么受苦的是我，而身为人渣的你们……却能以自由身享受人生？”
咔！
断骨声传出，李晴儿干净利落的结束了对方生命。
正如李晴儿所言，过去的十年，她每一天都在问自己，为何命运如此不公？
而此番回乡，李晴儿便是要亲自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她途经某个郡城时，她意外见到了自己十年中日思夜想的人……
杨文，一个即便白发花白，也依旧让李晴儿一眼便能认出的人！
正是当初将李晴儿拐卖的人！
李晴儿起初还不敢确定，直到刚刚，她终于彻底确定了这些人……正是自己苦苦寻找之人！
若问李晴儿心中的憾事究竟是什么，那自然莫过于……
当初将她拐卖的人，至今还活着！
呼。
屋外，阴风再度吹拂，苏阳的一缕神识打算直接破空穿梭而来。
在那花朵的提示下，苏阳察觉到了李晴儿这边有了危险，而他恰好能顺着李晴儿体内的咒种，无视距离将意识投射至此，看看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让苏阳感到诧异的是，他的神识竟是受到了某种东西的阻拦，无法完全落下！
“李晴儿的位置存在某种东西，阻止其他神祗降临？”
苏阳眉头微皱，要知道，就算是当初那尊正神的庇护，都无法阻止苏阳的神识窥探，这都是此间邪庙的功劳！
然而此时此刻，这邪庙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邪庙对正神的力量极为排斥，应当会主动出手才是！眼下对这阻隔的力量没有反应，岂不是说这李晴儿……正身处某个野神的地盘？”
而就在李晴儿将屋舍中的二人击杀后，在村子最中央，那座院落里……
那相貌丑陋的马猴雕像陡然颤抖了一下，双目在惨白的月光下，闪过一抹狰狞的血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