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柏之紧紧跟在陈祝身后，一路行来，街市的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转过一条幽静的巷子，眼前豁然出现一座府邸。

柏之仰头望去，只见一块古朴厚重的牌匾高悬于朱漆大门之上，上书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陶府”。牌匾上的漆色虽在岁月的侵蚀下略显斑驳，却更添几分古朴韵味。

陈祝停下脚步，转头对柏之说道：“这里是员外郎陶聂的住所，你不必担心。”

柏之听闻，心下稍安，双手抱拳，恭敬地向陈祝拱了拱手，以示谢意。

陈祝微微点头示意，率先举步朝府内走去。柏之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气，抬脚跟在其后。跨过那高高的门槛时，柏之下意识地顿了一下，目光快速扫过两侧威严的石狮子，随后稳步踏入了陶府。

柏之跟随着陈祝，沿着府内的青石小径，绕过几处雅致的园林景观，来到了陶府大厅。大厅宽阔敞亮，雕梁画栋，尽显气派。

刚一踏入，一个眼尖的小厮便瞧见了陈祝，脸上瞬间堆满了恭敬的笑意，疾步上前，微微欠身道：“陈大人，您可算来了，小的这就去请老爷。”

陈祝神色淡然，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小厮不必着急。随后，他径直走向主位下方的位子，从容落座。

柏之站在一旁，目光快速打量着厅内的布置。这毕竟是初次来到陶府，又身为客人，他深知礼数，不敢随意。虽见厅内摆放着不少雕花座椅，可自己是被请来的，尚未得到主人的明确许可，擅自落座实在不妥。

陈祝注意到了柏之的举动，心中暗自思忖，柏之刚到此处，确实行事谨慎，未经陶聂允许，自是不便随意就坐。

柏之安安静静地站在陈祝身边，身姿笔挺，双手交叠置于身前，神色平静，可微微攥紧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一丝紧张。他时不时抬眼望向厅门的方向，等待着陶聂的到来。

须臾，还未见人，爽朗的声音便从厅外传来：“陈老弟，听闻你今日到访，还带了贵客，是谁呀？”陈祝闻声，立刻起身相迎，脸上洋溢着熟稔的笑容，大声回应道：“哈哈，陶大哥消息还是这般灵通，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话音刚落，陶聂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大厅，他身形高大，身着一袭锦袍，腰间束着一条玉带，眉眼间透着久经官场的精明。他目光一扫，瞬间注意到陈祝身后的柏之，不禁微微一怔，随即惊讶道：“诶，这位莫不是新晋探花郎？”

陈祝嘴角含笑，上前一步，介绍道：“正是！陶大哥好眼力，这便是才华横溢的新晋探花郎柏之。”陶聂听闻，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目光在柏之身上打量一番，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不过转瞬之间，他便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回荡在大厅之中。

柏之见状，赶忙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身体微微前倾，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恭敬说道：“晚生柏之，久仰陶大人威名，今日得见，荣幸之至。”他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陶聂见状，连忙伸出双手虚扶，脸上笑意盈盈，语气热情又亲和：“探花郎快请起，不必行此大礼！今日你能来我这，可要抛开那些官场俗套，尽情玩乐！”言罢，仰头大笑起来，笑声爽朗。

陈祝看着陶聂这般热情，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融洽。他一边笑，一边伸手拍了拍柏之的肩膀。

柏之因为见过不少官场应酬，见过不少知县、知州、知府，他们在面对品阶更高的官员时，那阿谀奉承的模样，谄媚到让人作呕。此刻，看着眼前陶聂和陈祝，柏之内心不禁有些感慨。不过，他很快收敛思绪，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微笑，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透着谦逊，说道：“能得陶大人这般盛情款待，是柏之的福气，定当不负大人美意。”

在大厅中，柏之与陶聂、陈祝相谈甚欢，言语间，柏之尽显谦逊有礼，对答如流，毫无新晋探花郎的骄矜之气。不知不觉，窗外天色渐暗，晚霞透过雕花窗棂，洒下几缕余晖。

陶聂抬眼望了望天色，站起身来，热情相邀：“天色也差不多了，陈老弟和探花郎便和本官来吧。”

柏之听陶聂又唤自己“探花郎”，微微有些不自在，斟酌片刻，开口说道：“陶大人，您一直叫晚生探花郎，反倒生分了。您若不嫌弃，叫晚生柏之便是。”

陶聂爽朗一笑，应道：“好，那就依你，不叫你探花郎，叫你柏之。”

陈祝在一旁看着柏之，目光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即又恢复如常，不过转瞬即逝的神情，还是被心思细腻的柏之捕捉到了，可他并未多问。

随后，陶聂在前带路，将两人引至花园。这花园显然被精心打理过，小径两旁繁花似锦，微风拂过，花枝摇曳，送来阵阵甜香。中央一座八角亭，朱红的亭柱在夕阳下泛着暖光，亭内石桌上已摆满了精致茶点。

陶聂走到主位，坐下后，抬手示意陈祝和柏之：“坐，坐，别拘谨。”

柏之看向陶聂下首的两个座位，心中暗自思量，此次前来是陈祝相陪，自己怎能抢在他前面入座。于是，他微微侧身，目光看向陈祝，礼貌地等待着。

陶聂看似随意地品茶，实则一直在悄悄观察柏之。见他这般行为，心中暗自点头，颇为满意。在他看来，一个初入官场且高中探花的年轻书生，难免会有些心高气傲，可柏之言行举止间却透着沉稳与谦逊，实属难得。

陈祝自然也注意到柏之的礼让，笑着点头，随后大方入座。待陈祝坐定，柏之才在另一侧稳稳坐下，身姿端正，举手投足间尽显得体。

随着陶聂一声令下，这场精心筹备的“赏花宴”正式拉开帷幕。陶聂轻轻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在花园中回荡。刹那间，悠扬的丝竹之音从花园的角落袅袅传来，伴随着这美妙的旋律，一群身姿婀娜的舞女莲步轻移，从花丛后的小径鱼贯而出。她们身着轻薄的罗裙，色彩斑斓，恰似天边的云霞，每一步都踏在节拍之上，轻盈得如同花间的蝴蝶。

舞女们刚一上场，目光便被柏之吸引。在她们眼中，这位新晋探花郎与以往见过的探花郎截然不同，五官俊美，气质儒雅，周身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仿佛是这喧嚣尘世中的一抹清风，令人心动不已。

柏之端坐席间，神色平静，只是静静地看着舞女们的表演。他的眼神清澈，不为眼前的繁华与美色所动，专注地欣赏着舞蹈的韵律与节奏。

陶聂看着舞女们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再次拍了拍手，这一次，掌声落下后，音乐节奏稍缓，三位相貌不凡的女子从另一旁缓缓走来。她们步履轻盈，身姿摇曳，每个人都有着独特的美，犹如空谷幽兰，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三名女子分别走向陶聂、陈祝和柏之。走向柏之的女子，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窃喜，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似乎能被派到柏之身边，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而另外两名女子，在走向各自目标的过程中，眼神却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柏之身上，眼神中满是倾慕。那些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女们，也时不时地向柏之投去目光，原本专注的舞蹈动作，竟也因为这分神而出现了些许的凌乱。

柏之却浑然不觉周围这微妙的氛围，依旧一脸懵懂。他不明白为何这些女子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是宴会中的正常互动。他礼貌地向走到身边的女子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又将目光投向花园中的美景。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舞女们的裙摆如绚烂的花朵般飞扬，宾客们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念云，这位被派到柏之身边的女子，身姿轻盈，眉眼含情。她莲步轻移，手中端着一只精致的酒杯，杯中琼浆泛着诱人的光泽。

念云缓缓靠近柏之，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她的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刻意。当她将酒杯递到柏之唇边时，柏之毫无防备，整个人猛地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惊惶。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念云，目光中满是不解，似乎在询问她这突如其来举动的缘由。

然而，念云并未言语，只是微微歪着头，嘴角挂着一抹妩媚的笑，眼神中带着期待。柏之的目光与她交汇片刻后，迅速转回头，眼神中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与自持。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轻轻将念云递来的酒杯按了下去，动作优雅。

此时，陶聂正与身边的女子嬉笑玩闹，那女子娇嗔的笑声和陶聂爽朗的回应，几乎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而陈祝，也早已被舞女们婀娜的舞姿迷得目不转睛，眼神随着她们的舞动而流转，完全没有注意到柏之这边发生的小插曲。

念云看着柏之的举动，心中不禁闪过一丝诧异。在她的记忆里，昔日接待过的探花郎们，面对这样的举动，大多是欣然接受，甚至会主动迎合。可眼前这位新晋探花郎，却如此与众不同。她不禁又想起那些曾经的探花郎，他们或是满脸油腻，或是举止轻浮，与眼前的柏之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柏之身上的这份沉稳与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