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妖的的书生
在这古画修复馆里，我原本过着平静且忙碌的日子，每天与一幅幅珍贵的古画为伴，沉浸在修复艺术的世界中。然而，自从那个画里的书生，一切都变得天翻地覆。
起初，他只是在那幅《秋夜赏月图》里作妖，可现在，他已经不满足于只在自己的画卷里作妖了。每天清晨，当我打开工作室的门，迎接我的总是他出现在不同位置的诡异景象。
有时，他会出现在《韩熙载夜宴图》里。那原本是一场描绘南唐巨宦韩熙载家中举行的夜宴的宏大场景，众人衣着华丽，举止优雅，氛围热闹而又不失庄重。可他一来，瞬间就打破了这和谐的画面。他披头散发，衣袖随意地敞开着，毫无形象地坐在宴席上，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不一会儿就喝得酩酊大醉。他的行为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就像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原本高雅的宴会场景被他搅得乱七八糟。
有时，他又现身于《唐宫春晓图》中。画里展现的本是唐朝宫廷春日清晨的景象，宫女们身着华丽的服饰，衣香鬓影，有的在庭院中漫步，有的在亭台楼阁间嬉戏。而他却大摇大摆地走在宫廷里，厚着脸皮和那些宫女们调笑。他那轻浮的模样，让原本宁静优美的宫廷画面变得充满了市井的喧闹。那些宫女们似乎都被他的举动吸引，画面中的氛围从原本的静谧优雅变得嘈杂而又怪异，仿佛整个宫廷都陷入了一场混乱的闹剧。
还有的时候，他会跑到《归去来兮图》里。这幅画描绘的是陶渊明归隐田园后的悠然生活，陶渊明在篱笆下，或是悠闲地品茶，或是怡然自得地赏花饮酒，充满了宁静与闲适的气息。可他一来，就硬生生地挤到陶渊明身边，和陶渊明坐在篱笆下，一边滔滔不绝地聊天，一边大口大口地喝酒。他那狂放不羁的样子，与陶渊明淡泊宁静的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把原本充满诗意的田园画面搞得乌烟瘴气。
这个男人的身影就像鬼魅一般，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房间里挂着的、柜子里收着的各种画卷里。他所到之处，原本的意境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好好的一幅幅传世名画，被他弄得乱七八糟。
终有一次，他的行为彻底激怒了我。那天，我像往常一样走进工作室，不经意间看向墙上的《寒梅傲霜图》。这是我最爱的一幅画，画面中，在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几枝寒梅傲雪绽放，在凛冽的寒风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梅花枝下，一位身着素雅服饰的仕女静静地站在那里，她微微仰头，眼神中透着对寒梅的欣赏与喜爱，整幅画营造出一种清冷而又高雅的意境。
可此刻，我看到的却是那个男人挤开了原本花枝下的仕女，他捻着一段梅花枝，故意摆出一个极其做作的忧郁姿势，然后冲着我嫣然一笑。那笑容在我看来无比刺眼，仿佛是对我和这幅画的极大嘲讽。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终于忍不住发飙了，忍无可忍地对着《寒梅图》跳脚。
“你故意的是吧！你就是在耍我是吧！”我愤怒地指着画中的男人，大声吼道。
那男子眼带嘲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场滑稽的表演。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同事刚好进来。我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门口，等再回过头看画时，男子已经回到了原来的画卷里，姿态一如往常，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同事看着我叉腰对着一幅画怒发冲冠的模样，露出了十分奇异的表情。他疑惑地看着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对着一幅画发这么大的火。”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知道，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会相信我看到的一切。
我终于明白，这个男人针对的是我，只有我才能看到这幅画千奇百怪的样子，其他人看到的永远都只会是画卷正常的模样。没有人会相信我看到的东西，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甚至怀疑是不是长期枯燥乏味的工作让自己产生了幻觉，还偷偷摸摸地去预约了心理医生。
然而，就在我心烦意乱之时，发现了一件更惊人的事。有一次，我像往常一样下意识看向男人常出现的画卷。这一次，他踏入了李嵩的《货郎图》。画面里，一位挑着满满一担货物的货郎，正停在村头，周围瞬间围满了孩童与妇人。孩子们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期待，拉扯着货郎的衣角，妇人则仔细端详着琳琅满目的货物。而那个男人，此刻正混在人群之中，一会儿拿起拨浪鼓使劲摇晃，发出清脆声响引得孩子们欢笑追逐；一会儿又拿起胭脂水粉，对着妇人挤眉弄眼地推销，惹得妇人们又羞又恼。就在我目不转睛盯着画中他的一举一动时，一股奇异的感觉毫无征兆地袭来。
我仿若瞬间置身于那个热闹的村头，能真切感受到身旁孩子们奔跑带起的微风，能清晰听到货郎热情的吆喝声，混杂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新物件散发的淡淡木香。我惊愕地瞪大双眼，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身旁的某个孩子，可手却直直穿过了眼前的一切。我惊恐地向后踉跄退了一步，却发现自己依旧站在房间里，眼前还是那幅静止的《货郎图》。
而画中的男人仍在自顾自地闹腾着，似乎对我的异样全然不知。我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幅画。
这一次，我全神贯注，决心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我再度把目光聚焦在画中的男人身上时，那种奇异的感觉又一次如潮水般涌来。我再度踏入了画中的世界，这一回，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泥土的松软，能看到货郎担子里货物上的细微纹理，还有村民们脸上生动的表情。我怀着既兴奋又紧张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在这个世界里踱步前行，好奇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一切都太过真实，真实到让我暂时忘却了之前所有的恐惧与疑惑。
待我从画中的奇妙世界回过神来，已然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呆愣地站在原地，心中被震惊与好奇填得满满当当。我这才惊觉，每当这个男人进入其他画作，我竟都能亲身领略画中的场景，就好像这些古老的画卷瞬间有了生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