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战场
“呼——”
暴雪如狂乱的舞者,在无垠的夜空中肆意地挥洒着它们的舞蹈,带着冷冽的寒意,穿透着每一个角落。
而在这片寂静而荒凉的战场上,一个幸存者缓缓苏醒。
他身上的锁子甲早已千疮百孔,沾满了鲜血、泥土和硝烟的污渍,分不清原本的颜色。
有的地方血迹已经干涸,结成黑褐色的硬块,紧紧黏在衣服上,宛如一片片丑陋的痂疤。
他的脸庞被硝烟熏得漆黑,一道道血迹交错纵横,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眼睛深陷,布满血丝,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失去了灵魂,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恐惧。
而在他那略显凌乱的领口间,脖子处突兀地露出一块冰冷的小铁牌。
铁牌表面并不平整,坑洼之处似是岁月与无数目光摩挲留下的痕迹,其上刻着几个醒目的大字——“死囚四四四”。
字体刚劲又带着几分狰狞,仿佛是用尽全力凿刻上去的。
而在“死囚四四四”这串编号的下方,用稍小一些的字迹写着“镜风尘”这三个字。
镜风尘抬起疲惫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属于自己的军牌,他喃喃自语:“四四四号,镜风尘,你命大,又活下来了……”
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反复打磨过,带着战场上硝烟未尽的干涩。
镜风尘四肢无力地趴在寒冷的地面上,彻骨的寒意透过单薄且破损的衣物,肆意侵蚀着他的身体,令他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强撑着沉重的身躯,缓缓环顾四周,眼前是一幅宛如来自地狱深渊的景象。
四周山石崎岖嶙峋,在惨白的月光下,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漫山遍野,横七竖八地布满了尸体,有他的战友,也有敌人。
那些尸体全部冻僵,保持着临死前的各种姿态。
有的双手仍紧握着武器,双眼圆睁;有的扭曲着身体,脸上凝固着惊恐与痛苦;有的则直挺挺地躺着,僵硬的肢体仿佛在诉说着战争的无情。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这些冰冷的躯体上,试图为他们盖上一层苍白的殓布。
“簌簌……”
战场上的诡异寂静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打破,每一丝神经都被瞬间绷紧。
镜风尘的双眼瞪得滚圆,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一处尸堆,不敢有丝毫懈怠。
只见尸堆最上方的一具尸体被缓缓推开,紧接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从尸堆中慢慢露出,在这冰天雪地与残肢断臂之间,显得格外惊悚。
镜风尘来不及做任何思考,战场上培养出的警惕驱使着他。
他伸手一把抓起掉落一旁的长刀,那刀柄上还残留着战斗时的血腥。
他的双腿猛地发力,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那个人影飞冲过去,脚下的积雪被踢起,在空中四散飞溅。
眨眼间,镜风尘便来到那人跟前,借着冲势狠狠将对方摁倒。
他的膝盖死死抵住对方的后背,一只手紧紧揪住对方的衣领,将其整个上半身从尸堆中拽出。
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将长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刀刃闪烁着寒光,映照着四周惨白的雪和斑驳的血迹。
“说!你是谁!”镜风尘怒吼道,声音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警惕。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化作白雾。
此时的他,双眼通红,充满血丝的眼眸中透露出凶狠,仿佛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便会毫不犹豫地挥下手中的刀。
那个人被镜风尘死死压制,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嘴巴哆哆嗦嗦地开合,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大哥,别激动,自己人,自己人!”
声音尖锐又颤抖,在这死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双眼瞪得极大,眸子里写满了恐惧,眼球慌乱地转动着,像是一只受惊的野兔,生怕镜风尘手中那寒光闪闪的利刃下一秒就会割破自己的喉咙。
而脸颊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涨得通红,又在寒冷的作用下透出几分青紫,嘴唇也冻得乌紫,上下磕碰个不停。
“真……真的是自己人,大哥……”
他忙不迭地重复着,双手下意识地举起来,在空中无助地挥舞,试图证明自己无害,其中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一块破旧的布片。
镜风尘眉头紧锁,眼中警惕未减,伸出另一只手,动作干脆而果决,直接伸进那个人的脖子处。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带着战场上的血腥气与寒意,一把揪住那块藏在领口的铁牌,用力往外一拽。
一块铁牌被扯了出来,表面沾满了泥污和血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镜风尘微微皱眉,手指在铁牌上快速擦了擦,试图拭去表面的污渍。
随着污渍被一点点抹去,几个大字逐渐清晰地显露出来——“死囚九九九”。
看到这几个字,镜风尘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复杂,他的目光从铁牌转移到身下之人的脸上。
镜风尘目光如炬,直直盯着眼前这个自称“自己人”的家伙,手上的刀并未移开分毫,冷冷问道:“你叫什么?”
他的声音裹挟着战场上的肃杀之气,在这冰天雪地间回荡。被压在身下的剑宁身子抖如筛糠,忙不迭地应道:“剑平凡,军牌上写着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瞥向镜风尘手中攥着的那块军牌,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惶恐。
此刻的他,只盼着这块小小的军牌能成为证明自己身份的救命符。
镜风尘闻言,目光再次落到手中的军牌上,眉头紧皱,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用力擦拭着军牌。
他的手指反复摩挲,将军牌上剩余的污渍彻底清除干净。
随着污渍渐渐褪去,在那“死囚九九九”编号的下方,“剑平凡”三个字终于清晰地映入镜风尘的眼帘。
这三个字刻得不算规整,却透着一股别样的质朴。
镜风尘的眼神瞬间凝固,脑海中思绪翻涌。
剑平凡脸上冷汗直冒,混着灰尘和血迹,模样狼狈至极。
他微微仰起头,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镜风尘,忐忑地说道:“大哥,你信了吧,我也是死囚!咱都是自己人呐!”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寒雾中隐隐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那声音起初很轻,犹如闷雷在遥远的天际滚动,却在这死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镜风尘的神色瞬间一凛,多年征战培养出的敏锐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对劲。
他来不及多想,直接一个利落的翻身,悄无声息地趴到了一旁的尸堆之中。
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腐臭味,但镜风尘对此毫无察觉,生死关头,这些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他迅速伸手拉过一具尸体,用力将其盖在自己身上。那具尸体沉重且冰冷,僵硬的肢体压在镜风尘身上,仿佛一座小山。
镜风尘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身体贴合地面,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微微眯起双眼,透过尸体间的缝隙,警惕地望向寒雾弥漫之处,静静等待着未知的危险降临,随时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剑平凡见状,顾不上身上的伤痛与疲惫,手脚并用,像只受惊的野兔般急匆匆地朝一旁翻去。
慌乱之中,他的手肘重重磕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钻心的疼痛袭来,可他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好不容易找了个相对隐蔽的位置,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紧紧贴靠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寒雾如浓稠的墨汁,在凛冽的寒风中缓缓涌动。
“哒哒……”
伴随着沉闷的马蹄声,一队人马仿若从幽冥地狱中缓缓走出。
约摸七八人的队伍,个个身姿挺拔,骑在高大的战马上。
他们身披沉重的黑甲,那甲胄泛着冰冷的乌光,纹理间似藏着岁月的杀伐与血腥。
每一片甲叶紧密相连,在战马的走动下,发出轻微而整齐的“咔咔”声。
为首一人,身形尤为壮硕,头盔下露出的双眸透着让人胆寒的威严,他端坐在马背上,身姿笔挺,手中紧握着一杆长枪,枪尖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其余几人同样气势不凡,他们的面容被头盔遮挡,看不清表情,但从那沉稳的坐姿和紧握武器的双手,便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雄厚气势。
队伍行进间,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强大的气场压迫得凝固起来,寒冷的气息愈发凝重,让人不寒而栗。
这队身披黑甲的人马踏入这片区域后,他们的目光冷静而警惕,在四周缓缓扫视,似乎只是在执行一场例行的巡视任务。
马蹄扬起细碎的雪花,在半空短暂飞舞后又悄然落下。
镜风尘趴在尸堆中,大气都不敢出,双眼透过尸体间狭小的缝隙,紧紧盯着逐渐靠近的人马。
他能清晰地看到黑甲上斑驳的血痕,以及战马呼出的白色热气,紧张的情绪让他的心跳急剧加速,仿佛要冲破胸膛。
剑平凡那边同样吓得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只能拼命压抑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这队人马不紧不慢地朝着镜风尘所在的方向走来,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震动。
为首之人的目光在镜风尘藏身的尸堆上稍作停留,那一刻,镜风尘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冰冷的眼神穿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然而,对方并未过多停留,只是轻轻一带缰绳,战马便缓缓向前迈去。
直到这时,镜风尘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就在众人以为危机暂时解除之时,为首之人突然勒紧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
他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如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只见他手臂一挥,手中长枪如灵动的蛟龙,精准地从布满白雪的地上挑起一件东西。
那东西在风中轻轻晃动,原来是一块破布。
破布上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在洁白的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为首之人眉头紧锁,举起长枪,让那块破布在眼前展开,仔细端详着。
“啊!”
因为极度愤怒而变得扭曲、沙哑的声音,在空旷又死寂的战场上回荡开来,带着决然赴死的疯狂。
下一刻,剑平凡双手紧握着一把随处捡来的长剑,从大石头后面猛地冲了出来。
纷飞的雪花在他身边乱舞,他的身影在寒雾中时隐时现,脚步踉跄却又无比坚定。
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要爆裂开来,通红的眼眶里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口中仍不停地叫骂着,向着为首之人疯了似的直扑过去。
几名黑甲骑兵见状,驾驭着战马朝剑平凡冲去,他们周身蓦然泛起一层幽光,磅礴的灵力自他们体内汹涌而出。
空气中瞬间响起一阵低沉的嗡鸣,仿佛空间都因这股强大的力量而微微震颤。
紧接着,他们齐刷刷地伸手握住腰间刀柄,动作干脆利落。
随着一阵清脆的“呛啷”声,长刀出鞘。
刹那间,诡异而炙热的火焰沿着刀刃熊熊燃起,红得夺目,亮得刺眼,将周围昏暗的雪地照得一片通明。
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黑甲手下,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借着战马的冲势,狠狠朝着剑平凡劈去。
“哗!”
那长刀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仿佛要将剑平凡直接斩为两段。
另外几人则从不同方向包抄过去,封住了剑平凡所有的退路,意图将他困在中间,一举斩杀。
而剑平凡望着那携着烈烈火焰斩来的长刀,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得如同拉风箱一般。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一股莫名的力量自他心底深处喷薄而出,似是源自求生的本能。
他手中的那把长剑,陡然间青芒大盛。
这青芒纯净而锐利,如同一轮破晓的寒星,瞬间照亮了这片血腥的战场。
青芒闪烁之间,隐隐有剑鸣之声回荡,仿佛这把剑被注入了某种神秘的灵性。
“啊!”
剑平凡双目圆睁,爆发出一声怒吼,手中长剑迎着那冲在最前面的黑甲骑兵狠狠挥出。
这一挥,倾尽了他全身的力量。
青芒划过虚空,速度快到肉眼几乎难以捕捉,恰似一道闪电撕裂了厚重的夜幕。
那名黑甲骑兵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眼前青光一闪,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扑面而来。
还没等他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青芒已然穿透了他的防御,重重斩在他的身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黑甲骑兵连人带马被这凌厉的一剑斩为两截。
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滚烫的血液溅落在雪地上,瞬间将洁白的雪地染得一片殷红。
其余的黑甲骑兵见状,纷纷勒停战马,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本以为不堪一击的家伙,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一举斩杀他们的同伴。
剩余的黑甲骑兵目睹同伴惨状,齐声呼喝,再度催动战马合围上来。
这些黑甲骑兵配合娴熟,手中燃火长刀挥舞成一片火海,将剑平凡困在中央。
攻势连绵不绝,带起阵阵炙热风浪。
剑平凡刚刚凭借那神秘爆发之力斩杀一人,此时却如强弩之末。
那一瞬间的超常发挥耗尽了他全部的精气神,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绵软无力。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攻击,他只能勉强举起长剑抵挡。
然而,此刻的力量悬殊太大。
黑甲骑兵的长刀一次次重重砍在他的剑上,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迸裂,鲜血顺着剑柄汩汩流下。
仅仅几个回合,剑平凡便破绽百出。
一名黑甲骑兵瞅准时机,长刀斜劈而下,精准地砍在剑平凡的肩膀上。
顿时,皮开肉绽,鲜血飞溅。剑平凡闷哼一声,身形一晃。
与此同时,另一名骑兵从侧面突袭,长枪如毒蛇吐信,狠狠刺进他的大腿。
剧痛袭来,剑平凡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紧接着,更多的攻击接踵而至,他身上又添数道伤口,整个人摇摇欲坠。
最终,一名黑甲骑兵高高跃起,手中长刀狠狠刺下,穿透了剑平凡的胸膛。
剑平凡瞪大双眼,口中涌出一口鲜血,缓缓倒下。
他的眼睛空洞而无神,望着灰暗的天空,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他的脸上、睫毛上,却无法冷却他内心如焚的哀恸。
与此同时,几名黑甲骑兵缓缓上前,他们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剑平凡,眼中满是不屑与冷漠,手中的长刀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随时准备给予剑平凡最后一击。
剑平凡躺在地上,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望着逐渐靠近的死神,心中万念俱灰。
然而,就在黑甲骑兵即将动手之际,几道诡异的血色光华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闪过。
那光华如如鬼魅般飘忽,瞬间便笼罩了这一小片区域。
血色光华所过之处,发出一阵轻微的“嘶嘶”声,仿佛是利刃切割空气的声音。
几名黑甲骑兵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齐齐僵住了身形。
紧接着,他们的身体缓缓倾斜,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直挺挺地从战马上栽倒下来。
为首之人骑在高大的战马上,远远瞧见那几名黑甲骑兵如遭雷击般纷纷倒下,原本冷酷坚毅的面容瞬间变得扭曲,双眼瞪得滚圆。
他的嘴唇颤抖起来,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冷汗直冒。
此刻,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强烈的念头:逃!
极度的惊恐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理智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撤!”他声嘶力竭地惊呼道,声音尖锐而颤抖,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喊完这一声,他猛地一拉缰绳,战马吃痛,前蹄高高扬起,随后转身朝着后方狂奔而去。
身旁剩余的黑甲骑兵们听到首领的呼喊,他们不敢有丝毫犹豫,纷纷用力挥动马鞭,狠狠地抽打在马背上。
战马吃痛,嘶鸣着撒开四蹄,风驰电掣般朝后方逃窜。
可是一切都晚了。
为首之人和剩余的黑甲骑兵们疯狂地策马狂奔,他们满心只想着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然而,死亡的阴影早已如影随形。
下一秒,一抹血光毫无预兆地凭空闪现。
那血光像是一道炽热的闪电,划破了寒冷的空气,快到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连眼睛都跟不上它的轨迹。
正在拼命逃窜的几人,只感觉眼前突然闪过这一抹刺眼的血光。
紧接着,他们便觉得喉咙一凉,仿佛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侵入身体。
随后,便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他们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捂住喉咙,却发现双手绵软无力,连最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他们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片刻之后,他们的身体从战马上直直坠落,重重地摔在雪地上,溅起大片的雪花。
马儿失去了主人的驾驭,惊慌地嘶鸣着,在原地乱转了几圈后,也渐渐安静下来。
至于那几名黑甲骑兵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雪地里,成为了这片残酷战场上又一组冰冷的静物。
而在肆虐的风雪中,镜风尘的身影如鬼魅般带着浓烈的血色气息渐渐显现。
纷飞的雪花试图掩盖那刺鼻的血腥味儿,却只是徒劳。狂风呼啸,吹得他残破的锁子甲猎猎作响。
镜风尘神色平静,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剑平凡,一步步缓缓靠近。
而剑平凡无力地咳嗽几声,伴随着咳出的还有几口带着腥味的鲜血,他眯着眼睛,缓缓看向四周,像是释然似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镜风尘心急如焚,一个箭步冲上去,猛地一把拽住剑平凡的领子,将他稍稍拉起。
此刻,镜风尘的双眼布满血丝,平日里冷峻的面容因焦急与愤怒而扭曲,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凑近剑平凡,几乎是贴着对方的脸,怒吼着质问道:“你脑子有病吗!想死别连累老子!”
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炸响,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
镜风尘怒视着剑平凡,手上原本紧紧揪着对方领子的力度慢慢松了下来,他的手指一点点放开,动作中带着几分无奈。
剑平凡挨了这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只是微微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终究还是没吭一声。
只见他咬紧牙关,拼尽全身仅存的力量,艰难地从地上翻了个身。
这简单的动作,对此时的他而言却仿佛耗尽了一生的力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与血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
随后,他开始朝着不远处缓缓爬行着。
他的双手深深陷入雪中,留下一道道血痕,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每挪动一寸,他都要停下来喘上几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而镜风尘就那样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双手抱在胸前,眉头紧锁。
剑平凡在雪地中艰难地摸索着,每一次抬手、每一次探寻,都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的气力。
纷飞的雪花不断落在他的手上、脸上,冰冷刺骨。
可他却浑然不觉,一心只专注于寻找那件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东西。
他的双手在雪地里胡乱扒拉着,带起一片片雪花和血水的混合物,有时,他的手会碰到冰冷的石头或是僵硬的尸体,可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继续疯狂地摸索。
终于,剑平凡的手在一处雪坑中停住,他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他缓缓地将手从雪中抽出,掌心紧紧握着的,竟是一块破布。
那是之前从尸堆中爬出来时,他手中抓住的破布。
这块破布已经破烂不堪,又在风雪中变得冰冷且沉重,上面还沾着些许泥土和血污。
可在剑平凡眼中,它依旧无比珍贵。
镜风尘忍不住哼出声来,他满脸都是不屑与愤恨,眉头紧锁,双眼直直地盯着剑平凡手中那块破布,仿佛那是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
“为了这么一个破东西,差点把命丢了,值得吗!”镜风尘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中满是嘲讽。
剑平凡费力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破布表面的泥污与血渍。
好不容易将破布擦得勉强干净些,他微微仰起头,望向镜风尘,嘴唇颤抖着,声音微弱却坚定:“你懂什么……这是我的家书……”
说完这话,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瘫软在雪地里,却仍将破布紧紧护在胸前。
镜风尘望着躺在雪地里的剑平凡,心中五味杂陈。
他深知此地不宜久留,敌人随时可能再度杀回。
凛冽的寒风如刀割般划过脸颊,他转过头,毅然决定离去。
可脚步刚迈出,却又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剑平凡。
只见剑平凡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单薄的身躯在雪地里显得那么渺小而脆弱。
镜风尘心中很不是滋味,那种感觉难以名状。
他轻叹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转身快步走到剑平凡身旁。
蹲下身子,动作有些生硬却又尽量轻柔地将剑平凡扶起,而后稳稳地背在背上。
而剑平凡毫无知觉地趴在他的背上,脑袋无力地耷拉着。
就在这时,剑平凡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的家书从他松开的指尖滑落。
镜风尘心头一紧,连忙腾出一只手,在半空中精准地接住了那块破布。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破布,没有丝毫犹豫,将其小心地塞进自己的衣内,贴身放好。
做完这一切,镜风尘挺直腰背,背着剑平凡,大步流星地朝着寒雾深处走去。
寒雾如浓稠的墨汁,迅速将他们的身影吞噬。
唯有那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留在雪地上,很快又被新落下的雪花慢慢掩埋,仿佛在诉说着这段不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