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东欧小镇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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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通货膨胀时代

12月27日清晨,白桦镇镇中心。

这座不大的小镇位于白俄罗斯东部的莫吉廖夫州,河流两面环绕,仅有两千名常住居民。建筑上完全保留了上个世纪色彩分明的建筑风格,老旧而精致。

这是片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地方,从庞大的欧洲地图上来看,小镇就像一粒不经意间粘上的白色灰尘。

“现在一个鸡蛋多少钱?”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在城里超市买大概600卢布,安德烈家的杂货铺是550卢布...如果是在弗拉德爷爷那里批发,或许更便宜了?我也不清楚。”

“一桶石油呢?多少白俄卢布?换成美元是多少?”

“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我又没上过大学。听说亚洲发生了经济危机,油价掉到20美元了,折合卢布大概是一万四吧?我猜的。”

“一杯啤酒呢?一辆自行车呢?明斯克城区一套房子呢?”

谢尔盖郁闷地瘫倒在拖拉机货箱上。自己只是陪好朋友去城里体个检,怎么就一拳给人家脑子干坏了?现在完啦,康斯坦丁这疯言疯语半死不活的样子,没准真得给他换一辈子尿布。

操蛋,碰上大通货膨胀时代了!

这个年代的物价极其不稳定,上辈子就有无数人因通货膨胀破产。等到2016年政府发行了新币,汇率才稳定下来。赚了钱就得及时花掉,或者换成黄金藏进地下室里。

不过康斯坦丁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这种逆境中迎难而上。用2022年那款新出的爆火游戏艾尔登法环打比方,二周目是用来尝试全新流派和弥补错过支线的,哪有混得比一周目还差的道理?

“有没有办法说服镇长把农场里那堆土豆和小麦全铲了,我带你们种点值钱的东西。”

“先去医院,还是直接把你拉到警察局?”谢尔盖捂着脸,这家伙的大脑一定是被酒精毒坏掉了。

其实康斯坦丁想种的是类似于亚麻,花卉这类的经济作物。这个年代国家大力出口重工产品,换取外汇发展轻工业和农业。一大批做服装,食品加工的商人发了大财。每天搂着各种各样的模特从别墅里进进出出,一个月睡的女人比康斯坦丁一辈子见过的还多。

机遇很大,可风险更大。国家才独立不久,近一半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要想说服那群旧观念根深蒂固的人陪他一起干,估计会有点难度。

拖拉机停在镇西最大的红瓦别墅前,这是康斯坦丁1997年的家。

“二十四年没回来过了,有点怀念呢。”

康斯坦丁的家境绝对算得上小镇最好的那一批,父母都是政府官员,说难听点就叫特权阶级。

他们一家从来没为衣食住行发过愁。同龄人穿开裆裤的年纪,父母送他去学小提琴;谢尔盖学着干农活的时候,他们家已经开始计划移民国外了。

差一点点,康斯坦丁就成了喝着红酒吃焗蜗牛的法国富少。80年代后期,政治局面持续动荡,移民名额也紧缩了。没办法,父母先出国了。

最开始他们会想尽办法打电话回来,哭的梨花带雨地发誓,一定要将康斯坦丁和奶奶接出国。后来只是每个月寄一封信回家,附带一张面值不小的支票。

再到后来,寄信的频率越来越少,听说他们在法国又有了一个孩子。最后一封信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小女孩无忧无虑地躺在父母的臂弯里,满山遍野的郁金香在他们身旁绽放。

真是悲惨的青年时代啊。一直到后来当上了飞行员,填写家庭情况的时候,康斯坦丁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在那一栏写上“父母双亡”,仿佛那是别人的故事。

“奶奶?奶奶...”康斯坦丁失声。

一位身形清瘦的老妇人坐在前院,聚精会神地织着一件围巾。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康斯坦丁?我以为你要下个月圣诞节才回来...”

奶奶是一位忠实的东正教教徒,东正教的圣诞日是每年一月七号。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二爱康斯坦丁的人,每年都会陪他过两次圣诞节。

“我...我...”康斯坦丁激动得语无伦次,“明年夏天一定要去城里检查身体...一定...一定...求您了。”

上辈子奶奶一直叨叨着想看世纪末的烟火,却在1998年的秋天由于心脏病突然去世。当康斯坦丁从明斯克赶回家,奶奶的葬礼已经结束了。

这成了他一辈子的痛。

“我的身体很棒,就是耳朵快听不清了。”奶奶踮起脚轻轻抚摸康斯坦丁的额头。“莫吉廖夫的饭菜怎么样?我听说那里的奶酪会加蜂蜜,你可能吃不惯。”

“体检没能过,他们说我酒喝太多,肝硬化。无所谓,大不了就不当飞行员了。”

“你确实得少喝点酒。你知道么?你们是酗酒最严重的一代。”奶奶叹了口气,“镇上的商店什么都卖不出去,只有酒水卖的最好。每周一拉过来一卡车啤酒,不到周五就卖光了。”

对啊,妈的,怎么就没想着做啤酒生意呢?

酒绝对是独联体最畅销最保值的商品。二战时期苏联士兵可以没有食物,没有药品,但一定不能没有伏特加。啤酒的生产周期,利润都优大于其他的酒类。有天时地利人和的话..或许日子能比上辈子还滋润。

但销售这条路肯定走不通,啤酒厂大多数是国有企业,只会把产品倾倒给国家或者大商销售。自己凭什么和那些有关系的人竞争呢。

走生产路线倒也不错。啤酒业是一块非常非常大的蛋糕,一直以来被国家把控,近年才慢慢向大众开放。只要从这块蛋糕掰下很小很小一块...就足以让他赚到别人十辈子赚不到的钱。

“我不去城里了,我打算用家里的钱在镇上办点产业。”

“那很好啊,不出远门,奶奶更放心。你马上要二十四岁了吧?只要是用在正道上,我都支持你。”

“康斯坦丁!”

他诧异地向声音的来源望去,刚刚这一嗓子很明显是谢尔盖吼的。此刻他却若无其事地昂着头,眉毛扭成一条抽搐的蛇,示意康斯坦丁往窗户里看。

康斯坦丁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住了。

他的房间里,站着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