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十三号病房
暴雨来临前的空气黏稠得能拧出铁锈味,我举着摄像机对准仁和医院斑驳的外墙。镜头扫过三楼那排破碎的窗户时,自动对焦突然抽搐般晃动,取景框里闪过一抹白影。
“这就是邮件里说的13号病房?“实习生小雨指着三楼西侧。她马尾辫上别着的运动相机红灯亮着,这是我们从《都市奇谈》节目组学来的手法——多机位能捕捉更多细节。
保安亭的老张头递来登记本,钢笔在“来访事由“栏悬停:“拍纪录片?上个月也有个私家侦探来查陈年旧案。“他食指在太阳穴画圈,“那人在住院部转了整夜,后来...“钢笔尖突然戳破纸面,墨渍在“2013年医疗事故“的字样上晕开。
我们跟着吱呀作响的电梯来到三楼。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门牌斜挂着,霉斑在墙纸爬出血管状纹路。小雨突然拽我胳膊,她运动相机回放画面里,我们身后走廊分明空无一人,地面却陆续出现潮湿的脚印,就像有个透明人亦步亦趋跟着拍摄团队。
“是冷凝水。“摄影师老吴抹了把镜头上的雾气,“这破空调还在运作?“他话音刚落,整层楼的日光灯管开始频闪。在明暗交替的间隙,取景器里所有病房门牌号都变成了血红的“13“。
我们在护士站发现半盒受潮的录音带。播放时先是沙沙声,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和输液瓶炸裂的脆响。“他们回来了...那些没打完的点滴...“1997年的值班护士长声音带着哭腔,“院长说用三号镇静剂,可药房根本没有...“录音终止于某种液体泼溅的声响。
深夜整理素材时,我在院长室档案柜暗格里翻到泛黄的实验记录。2013年7月12日的条目写着:“第13组受试者出现集体谵妄,主诉看见穿墙而过的输液架。建议加大D-7化合物剂量。“夹页里掉出半张药方,潦草字迹间混着类似甲骨文的古怪符号。
暴雨倾盆而下的凌晨,监控摄像机拍到了决定性画面:13号病房的医用托盘无风自动,五支注射器在桌面排列成五芒星形状。最长的针头沾着新鲜血珠,在红外镜头下泛着幽绿荧光。
当我们冒险进入地下室冷库时,GoPro录下了此生最恐怖的场景——上百个贴着“D-7“标签的药剂瓶正在霜雾中渗出黑色液体,凝结成护士制服的轮廓。老吴的夜视仪突然爆出火花,最后传回音频是无数输液管在地面拖行的簌簌声,夹杂着像是从水下传来的呻吟:“还差...最后一组实验...“暴雨第七天,我们在市档案馆的防潮库里找到了私家侦探王全的遗物。防水袋里装着2013年医疗事故的结案报告复印件,第三页用红笔圈着死者林小蔓的尸检记录:“鼻腔内检出大量未登记菌株“。装在证物袋里的U盘被福尔马林泡得发胀,数据恢复后是段摇晃的夜视录像。
画面中央的手术台上捆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她的输液管连接着上方倒挂的玻璃罐,深紫色药液正逆着重力往血管里灌注。“这是第13次剂量校正。“画外音带着防毒面具的闷响,白大褂袖口露出蛇形刺青,“D-7的致幻效果比预期...天!她瞳孔在分裂!“
突然整个画面泛起雪花噪点,等图像恢复稳定时,手术台上的女人变成了保安老张头。这个时空错乱的视频文件创建时间显示是三天前——正是我们进入医院的那晚。
“王全最后来电有段杂音。“音效师阿杰把频谱图投射在幕布上,在2000Hz频段有条蛇形波动,“这是次声波,能诱发恐惧感的频率。“当我们把这段音频与护士长录音带对比时,两台电脑同时蓝屏,监控拍到办公室所有插头迸出蓝色电弧。
小雨在整理院长女儿提供的资料时,发现张泛黄的照片:1997年医疗团队合影里,站在院长身后的年轻护士,正是昨夜监控里出现的白衣女人。更诡异的是,照片背面用血写着化学方程式,经药物分析师辨认,其中苯环结构被替换成了商代青铜器上常见的夔纹。
“那些符号不是装饰。“视频连线的考古学家突然凑近镜头,他的背后是刚出土的商代巫医墓穴,“我们在人骨祭器表面发现了相同的分子式,这配方能让人血变成媒介...“网络在此刻中断,考古队的直播画面定格在祭坛中央——那里摆放着与我们在地下室找到的一模一样的D-7药瓶。
第八天凌晨,医院供电系统彻底崩溃。热成像仪显示13号病房墙体内部有37处热源在移动,形状像蜷缩的婴儿。当我们砸开西墙时,夹层里滚出几十个玻璃标本罐,每个都浸泡着长出输液管的胎儿。老吴的胸戴摄像机拍下最内侧罐体标签:“林小蔓之子,妊娠23周,D-7首例母婴传播实验“。
小雨开始出现症状。她的GoPro记录了自己深夜在宿舍配药的画面:把眼药水换成地下室找到的黑色液体。“他们在我血管里唱歌。“她对着洗手间镜子呢喃,瞳孔里闪过甲骨文刻痕。次日我们在她床头发现用血画出的结构式,苯环里的夔纹正在缓缓扭动。
暴雨最猛烈的午夜,阿杰监听到医院广播系统自动播放加密信号。转化成图像后是张布满黑斑的X光片,肋骨阴影组成甲骨文“祭“字。跟着信号源来到锅炉房,在锈蚀的焚化炉里找到半焦的笔记本,残页记载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1997年6月13日,D-7原型药剂来自黄河打捞的青铜匣,内侧铭文显示这是商王武丁处决巫医时用的蛊毒。院长将其与镇静剂合成,意外发现受试者会产生共享幻觉——我们创造了真正的‘集体记忆’。“
“2013年事故不是意外,是药剂唤醒青铜匣里的古老怨灵。那些‘医疗事故’死者,实为被选中作为降灵容器...“
暴雨声中突然响起清脆的铃音。我们狂奔到13号病房,只见呼叫灯在黑暗中疯狂闪烁,床头的电子钟跳回2013年7月13日00:00。心电监护仪自动打印出纸条,上面是用D-7药液写的预告:
“第14组实验对象已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