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9暗恋
F市一中像其他高中一样分有“清北班”“实验班”和“普通班”,分别是a、b、c类。用成绩划分学生,但实际上也只是教学速度和深度不同罢了,因材施教,并无所谓“高低贵贱之分”。
分班之后,我被分到了理科系a1班,没错,还是原来那个教室,原来那个班主任。梁启文和殷凝也在,前者荣升a1班的正式班长,而后者当选副班长。班主任曾考虑让我做学习委员,但我以各种理由再次拒绝。
“月考第一不做学习委员,还能谁来做呀?”班主任坐在办公室,十分无奈。
我偏过头,无所谓地小声辩驳:“月考第二也可以做学习委员。”
虽身处理科系顶尖的班级,却并不让我几分高兴,因为焦怀柔不在我身边了。她最终选择遵循内心,选择了文科,现在在文科系a2班。
“好蓝桉,就算不在一个班了,你的食堂搭子也只能是我!我会天天来楼下找你的!”
班级门口,焦怀柔拉着我的手撒娇,依依不舍。
“当然,我不会忘记你的。”我笑着刮了一下她皱巴巴的鼻子。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被别的什么吸引了去,眼睛放光朝教室内探头探脑地望,神秘兮兮地问我:“诶,那个是你的位置吧?你旁边那个是谁?”
我疑惑地回头望去,那是个常常冷漠如冰,偶尔调皮到让人厌烦的男生,此刻正低着头做题,微长的额发遮盖了眉眼。
“我想想啊……他是学习委员,但名字我忘了。”我如实回答。
“什么嘛!”焦怀柔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分班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还不知道自己新同桌叫什么?这样对待一个帅哥真是暴殄天物!”
班级座位是每个同学按照成绩排名的顺序自己选择的,我只是选择了自己想坐的位置,谁是我的同桌并不重要,因为他们都不是柔柔。
“他不是你,我只和想你做同桌,和你说话,因此记住了你的名字。更何况他好像很不愿意和我说话,也从没告诉我他的名字。”
“唔……”焦怀柔似乎被我的话感动到了,抱抱了我,然后凑在我耳边小声问,“话虽如此,但你能不能……哎呀,就是,那个,帮我认识一下?”
“什么意思……”我迟钝了半晌,看到她脸颊上泛起淡淡薄红,才终于有点反应过来,“难道你喜欢,唔!”
她立刻捂住了我的嘴,食指放在自己嘴边做噤声的姿势,脸上绽开来少女甜蜜的窃笑:“没有,没有啦,我不说了,等会下课还来找你!”
少女飞快地跑开,像一只带着秘密的小鹿。
那之后,从夏到冬,荷花谢,微风寒。焦怀柔的课间不再是躲在桌肚里玩手机和吃零食了,而是不辞辛苦地跑下楼来班级门口找我,只为借机多看几眼那个男孩子,并竭力藏着自己从不让他发现。
她偷偷钻进办公室,顺着成绩单一张张翻,终于找到了他的名字,高兴地乱跳,“秦、幽、明,不仅成绩好,名字也这么好听,我记住了!”
“为什么喜欢他?怎么会不喜欢啊,长相佳、气质好,优秀又努力,只是站在那,整个人就在发光。”她扒着窗沿小心翼翼地看,热气呼在结了霜的窗子上,纯白的映亮她红扑扑的笑脸。
吃饭的时候、散步的时候、聊天的时候,突然傻乎乎地笑起来,那就是又想起他了。焦怀柔悄咪咪告诉我,这叫“暗恋”,是少女的青春,要保密,但她转头就告诉了“妇女之友”梁启文。
我从没想过“恋爱”这个话题,高中生谈这个为时尚早。但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就能让她窃喜好久,身旁仿佛泛起粉色泡泡。算了,她高兴就好,我不作任何干涉。
某次课间,焦怀柔拉着我和梁启文抱怨:“这都几个月了,秦幽明什么时候能看我一眼啊,好想让他注意到。可万一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梁启文惯例嘲笑一番后才说:“你天天盘问我‘秦幽明谈对象了没’‘秦幽明有喜欢的人没’,可人家甚至都不认识你,何苦?”
“可我就是喜欢他啊,梁启文,上次让你帮我要他的联系方式,怎么还没要到?办事不力呀你~”
“好了好了大小姐,我知错,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不就是成绩好了点,人长得帅点。这样吧,下周,不就是元旦假期了么?”
我数了数日子,不知不觉间,来到F市一中已经过去了小半年。即将迎来元旦跨年,同学们都兴奋起来。
梁启文眉眼弯弯,神神秘秘地笑,“跨年的时候,要不要去KTV玩?我以班长的身份办一场团建,也叫上秦幽明。”
“你的意思是……”焦怀柔的脸一点点亮起来,笑容从眼角蔓延开,然后转为一个羞涩的笑,已然是陷入到甜蜜的幻想中去了。
“蓝桉也一起吧?”焦怀柔拉着我的袖子,满心期待,我知道她想要我陪着她,好有更多勇气和秦幽明共处一室。
我错开她的视线,尴尬地笑了笑:“我……考虑考虑。”
作为学生的我没有任何经济来源,虽说前段时间,班主任帮我申请了贫困生补助,退回了我的高中学费,但租房、水电,各种日常开销已花去了我大半积蓄。今年冬天来的汹汹,我最近才咬咬牙从小街买了件棉袄。
夜晚总是寒冷至极,被褥过于薄了,那还是开学前,小叔为我置办的唯一一床被子。自分别后,我极少主动联系他,接通电话后也不过是“我很好,小叔不用担心”之类,我没必要让他担心。从另一方面说,他若是能帮,就不必我诉苦了。
夜半又一次被冻醒时,我就着月光从抽屉里摸出手机,输入小叔的号码,通话记录停在两个月前。静默许久,我熄灭了屏幕,视线回归黑暗。事事不遂人愿,何必令他徒增烦恼?
第二天,我又咬咬牙买了一床厚被褥,周日四处去打零工,晚上盖着两层被子安心入睡。
这样的生活,虽满足了温饱,却不能支持我到KTV这样的场所消费玩乐——我只在找零工的时候去过,但老板硬是不愿意应聘高中生。
焦怀柔那边,该怎么办呢?
放学路上,我正骑着自行车,又想起此事,寒风不经意钻进了围巾和脖颈的缝隙,惹得浑身一哆嗦。
安序珩也骑着自行车,稳稳当当地跟在我身后,他大声说话,以便穿过寒风让我听见,“怎么啦?冷吗?”
我摇摇头,又怕他看不见,便也大声说:“我不冷!”
将自行车停在楼下,我们一前一后钻进楼梯间。楼梯间的灯泡又坏了,见我们来,它忽闪几下,灭了。
“好黑啊,蓝桉。”他转过身来,我也停住。
楼梯间狭窄,安序珩挡住了我的去路,视线漆黑一片,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见眼镜片反射银白色的亮光。
“我扶着你,不会摔倒。”他说。
这点楼梯而已,还能让我摔倒么?我感到有些好笑,“不用”二字刚到嘴边尚未出口,安序珩就精准快速地抓住我的手,转身领着我向上爬。
我想说话,他却漫不经心地换了个话题:“似乎,下周就是元旦假期了,你有安排吗?”
我想了一下,回:“我暂时没有安排,不过,朋友们准备去KTV团建。”
“那你想去吗?”问这话时,我们已经到了家门口,走廊灯照亮了他和我。
我有些犹豫,便说“不想”。安序珩像是看出我心中所想,突然弯下腰来,凑近了我的脸,我忽觉危险,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他手心握着,后退不得。
他的眼睛离我很近,从未这么近过。隔着透明镜片,我甚至能看见他深棕色的眼睛里,有我浅浅的倒影。
我一时有些无措,只能来回地看他两只情绪不明的眸子,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丝线紧抓着向他双眸深处陷落。忘记了呼吸,心跳好似停滞。
熟悉的温和声线传进我的耳朵,带着不同以往的冷淡:“你想去的,对不对?和朋友一起去吧,偶尔放纵一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是团建,缺席可不好。”
安序珩松开手,转身进入208室,福福在屋里摇着尾巴欢迎,他抱起它,轻轻关上了门。
又一次被关在门外了,直到我转身打开了209室的门,才发现今晚的奇怪之处:我们没有像往常一样,说“晚安”。安序珩心情不好么?
缺了一句“晚安”而已,不知为什么,心里也像缺了一块一样不适。我拿出手机,点开他的微信,聊天框输入“晚安”二字,停顿两秒后,还是点击了“发送”按钮。
绿色消息框旁,一个灰色的小圆圈不停地转,它这次转得分外久,久到我开始烦躁,终于,它消失了,消息成功发送。
十分钟后,安序珩的“晚安”也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