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蚨血祸
青铜船橹搅动忘川黑水，黏稠的河面泛起油脂般的涟漪。沈墨的犀照灯扫过水面，光束中突然映出一张肿胀的人脸——那是三年前失踪的考古队员老张，他腐烂的眼窝里钻出青铜水草，正随着橹声有节奏地摆动。
“别看水面。“周予安的残魂附在玉玲珑里，声音带着空谷回响，“这些倒影会吸走生魂。“她的虚影浮现在沈墨肩头，道袍下摆渗出混着金粉的尸蜡，在船板上烫出细小的焦痕。
沈砚的青铜身躯伫立船头，机械右眼投射的星图突然紊乱成乱码。他的青铜关节发出艰涩的摩擦声，半边人脸在幽光下泛着尸青：“东北巽位三十丈，柴油机频率57赫兹......是洛阳铲改装的水陆两用推进器。“
黑雾中骤然亮起五盏绿灯笼，竹筏破浪声裹着柴油机的轰鸣逼近。穿战术背心的盗墓贼手持改造过的探阴爪，爪尖高频震颤发出蛊虫般的嗡鸣。领头者摘下夜视仪，露出半张被青铜鳞片覆盖的脸，鳞片缝隙里渗出黄绿色的脓液：“沈家嫡脉的小杂种，青蚨血债该还了！“
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人腰间挂着串青铜铃铛，每枚铃铛都铸成婴儿蜷缩的形态。这是沈家族谱记载的“叛骨铃“，三百年前私开血祭的庶支一脉，竟靠着邪术在阴阳夹缝里苟活成半人半傀的怪物。
“青蚨母子钱的反噬。“周予安的玉玲珑突然发烫，在沈墨掌心烙出焦痕，“他们用至亲骨血喂饲铜钱，把自己炼成了活尸！“
盗匪首领甩出九枚青铜钱，钱币在空中拼成镇煞符。铜钱边缘的锯齿高速旋转，切割空气发出厉鬼哭嚎般的尖啸。沈砚的青铜臂展开成扇形盾，铜钱嵌入盾面时竟渗出黑血——那血珠落地生根，瞬间长成青铜荆棘！
“闭气！“周予安的残魂突然凝实，袖中甩出墨斗线缠住沈墨脖颈。竹筏上的弩箭齐发，箭簇绑着的密封胶囊炸开，撒出的却不是火药，而是闪着荧光的生犀粉。
沈墨扯下腕间红绸浸入忘川水，浸透阴气的绸布蒙住口鼻。盗匪首领突然摇响叛骨铃，河底腾起百具青铜尸骸——每具尸身的心口都嵌着八卦镜残片，镜面折射的幽光里，竟映出二十年前的画面：穿绛紫道袍的玄冥子正将幼年沈砚推入炼器炉，炉火里翻腾的青蚨母子钱发出婴儿啼哭。
“小心镜阵！“沈砚的青铜身躯突然横挡在前，机械眼射出红光击碎最近的铜镜。碎片划破沈墨的脸颊，流出的血珠竟在空中凝成甲骨文的“囚“字。那血字突然爆燃，化作锁链缠向周予安的玉玲珑。
黑水突然沸腾，周予安的残魂主动坠入忘川。玉玲珑炸开的青光引燃河底沉积的磷粉，爆炸的气浪掀翻三艘竹筏。沈墨在灼热气浪中看见惊悚一幕——盗匪们撕开战术背心，裸露的胸膛上浮现黥面纹，正是周予安前十六世被剜心时的烙印！
“好徒儿，连师父都认不得了？“
阴恻恻的嗓音穿透水雾，穿绛紫道袍的老者踏着浮尸走近。玄冥子的拂尘是用《往生录》竹简编织，每根尘丝都缠着生魂。他枯槁的手指抚过沈砚的青铜面甲，指甲缝里爬出透明蛆虫：“当年给你脊椎植入殄文虫时，可想到有今日？“
沈墨的玉佩突然炸裂，羊脂玉碎片刺入掌心。剧痛中浮现的记忆让他颤栗——五岁那年的雷雨夜，玄冥子曾抱着他站在青铜鼎前，用他的血绘制星图。鼎中沸腾的赫然是青蚨母子钱，钱眼里浮着周予安第一世的头颅！
“你才是沈家真正的太祝！“周予安的残魂在爆炸余波中重组，道袍化作漫天符纸，“三百年前就是你诱骗沈林两家缔结血契！“
玄冥子狞笑着撕开道袍，干瘪的躯体上布满移魂符。寄生在脊椎的青铜母虫正在产卵，虫卵里蜷缩着历代周予安的残魄：“多亏你们不断重启往生阵，老夫才能借夺舍延寿至今。“他的指尖突然伸长成青铜锥，刺向沈墨的命宫穴：“乖孙儿，该把太祝印还给爷爷了！“
沈砚的青铜臂突然暴走，三千零件如飞蝗袭向玄冥子。老者轻挥拂尘，尘丝缠住机械部件反刺入沈砚关节：“你的每枚齿轮都是为师用童男骨粉淬炼的。“
“以吾心头血，召九幽业火！“沈墨咬破三指在船帮画献祭符。忘川河水沸腾如熔炉，历代沈林怨魂破水而出，却被玄冥子的青蚨母钱吸入钱眼。周予安的残魂突然脱离玉玲珑，化作青光没入沈墨眉心：“膻中穴！《黄庭》真言刺他膻中穴！“
玄冥子背后的母虫突然胀大，虫腹浮现周予安第一世的容颜。沈砚的青铜身躯轰然解体，零件在空中结成困龙锁阵：“带她走！“他的残破人脸最后望向沈墨，左眼滚落一滴混着机油的泪。
爆炸的气浪掀翻青铜船，沈墨在灼痛中抓住周予安的残魂。沈砚最后的机械眼投射出星图，光束指引着往生门的方向。玄冥子的惨叫逐渐扭曲，母虫炸裂的黏液里飞出数百青铜钱，每枚钱眼都嵌着沈砚的齿轮碎片。
往生门前，三百道周予安的残魂正在融合。沈墨将玉玲珑嵌入石门凹槽时，发现门缝里渗出的竟是实验室的冷白光。青铜剑的嗡鸣穿越时空，在忘川河面激起量子纠缠般的涟漪。
“他把自己炼成了阵眼。“新生魂魄的周予安半透明如琉璃，指尖抚过沈墨掌心的齿轮碎片，“这些青铜里封着沈砚最后的人性。“她的道袍重现人间，袖口金线绣着沈砚留下的星图密码。
实验室的排气扇突然停转，通风管坠下个昏迷的盗墓贼。那人手中攥着未燃尽的移魂符，后颈的黥面纹正在渗血。沈墨的腕间红绸无风自动，缠住符纸的瞬间，窗外血月突然被乌云吞噬——云层缝隙里，沈砚的青铜残躯立在忘川河边，机械手按在心口位置，那里嵌着周予安第一世的玉玲珑。
玻璃幕墙映出诡谲画面：往生门前投射的现代星空里，天蝎座心宿二的位置亮起血色光斑。周予安的新生魂魄突然颤抖：“那是......沈砚用命火点燃的引路灯。“
实验室的青铜剑突然渗出黑液，在操作台上拼出新殄文——“九月初九，血月当空，太阴炼形“。沈墨的脊椎突然凸起鳞片，那些朱砂纹正在重组为青蚨母钱的图案。周予安的琉璃魂魄触碰剑身时，剑格饕餮纹竟浮现玄冥子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