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阳春雪

第十二章：阳春雪

灶台上的砂锅咕嘟作响，葱花在热油里爆开的香气漫过老挂钟。林轩数着钟摆的晃动，青铜吊坠在玻璃罩后泛着微光——第三十七下时，母亲总会端着面碗从厨房转出来，面汤一滴不洒。

“今天有溏心蛋。“苏瑶解下碎花围裙，发梢的星尘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她放碗的动作顿了顿，葱白指尖掠过桌角的裂缝，那里嵌着粒暗红晶石，是焚天谷的凤血砂。

林轩假装没看见。他舀起一勺面汤，热气在镜片蒙上白雾。镜框是檀木的，雕着青阳宗的云纹，今早刚从巷口王记眼镜铺取回来。铺子老板有双缠绷带的手，修镜架时哼着星罗殿的占星谣。

“轩儿尝尝这个。“母亲捧出青瓷坛，揭开封泥的刹那，南宫别院的焚香气味溢满屋子。林轩盯着坛中琥珀色的酒液，分明看见游丝般的火凤在酒面逡巡。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卖炭翁的吆喝声由远及近，扁担两头竹筐里，黑炭隐约显出人脸轮廓。林轩数到第二声咳嗽时，巷尾传来冰层开裂的脆响——是忘忧在敲冰糖葫芦，山楂果里裹着星罗殿的碎玉髓。

“我去买串糖墩儿。“苏瑶起身时碰翻醋瓶，陈醋在桌面蜿蜒成河图洛书。林轩用袖口去擦，檀香袖扣突然脱落，滚到橱柜底下。他弯腰去捡，看见柜底积灰中躺着半截黑羽，边缘泛着玄冥派的毒霜。

母亲哼着摇篮曲擦桌子，抹布划过河图纹样，洛书方位亮起微光。老挂钟的青铜吊坠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窗外落雪凝滞在半空，糖葫芦的叫卖声拖成长长的嗡鸣。

“面要凉了。“母亲说。

林轩的筷子尖停在溏心蛋上。金黄的蛋液里沉着枚紫月石，暗影组织的图腾在流质中舒展。他抬头看向苏瑶，少女嘴角沾着糖霜，瞳孔深处北斗倒悬。

“嘎吱——“

阁楼传来异响。林轩握筷的手背青筋暴起，他记得那里本该是储物间，此刻却传出锁链拖曳声。母亲擦桌的动作顿了顿，抹布下的河图突然渗出黑血。

“吃吧。“母亲舀了勺辣油，油星溅在窗台的野菊上。花瓣瞬间焦枯，又在雪光中复原如初。

林轩咬破溏心蛋的刹那，剧痛从舌尖炸开。蛋液化作火凤冲入喉头，他看见南宫烈的赤瞳在胃里睁开。苏瑶的惊呼声仿佛隔着水幕，母亲擦拭的桌面浮现青铜棺椁的纹路，忘忧的冰糖葫芦签子穿透窗户，直刺他咽喉。

老挂钟轰然炸裂。林轩在青铜碎片中后仰，吊坠的龙纹缠住他手腕。时空倒流的眩晕感里，他听见系统提示：

【检测到记忆污染】

【当前世界线纯净度61%】

糖葫芦签停在鼻尖三寸，忘忧的脸在窗外扭曲：“你以为逃到这里就安全了？“他的绷带散开，露出星罗殿长老的星冠，“每个温馨日常，都是记忆坟场的墓碑。“

苏瑶的汤勺击飞糖签，勺柄裂开处弹出冰刃。母亲掀翻饭桌，桌底刻满蚀日大阵的阵纹。林轩在翻滚中抓住吊坠，龙吟震碎窗棂的瞬间，他看见街景褪去伪装——卖炭翁的竹筐里堆满白骨，王记眼镜铺的橱窗陈列着浸泡在药液里的重瞳。

“小心！“苏瑶的冰刃斩断缠向母亲的青铜锁链。锁链断口涌出代码洪流，在空中交织成第九十九号休眠舱的投影。林轩的镜片浮现血色提示：【格式化进度89%】

忘忧的绷带缠住吊坠：“把锚点给我！“他的声音忽男忽女，“这个世界要塌了，只有我能......“

枪声炸响。

绷带应声而断。巷口站着穿白大褂的医生，手术刀还在冒烟。林轩认出来是ICU的主治医师，此刻他胸牌却写着“青阳宗药堂首座“。

“病人该吃药了。“医师抛来玉瓶，瓶中药丸刻着北斗七星。林轩吞服的刹那，现实与虚幻的记忆如潮水褪去，露出冰冷真相——母亲的身影正在透明化，她的每道皱纹里都流淌着星罗殿的观测数据。

“妈！“林轩扑过去，却穿透了虚影。苏瑶的冰刃架在医师颈间：“解药！“

医师轻笑，白大褂下露出焚天谷的火纹：“哪有什么解药？“他指尖亮起手术刀，“你们不过是活在楚门的世界......“

雪突然停了。所有声音戛然而止，飘落的雪花定格成水晶珠帘。林轩腕间的吊坠开始发烫，龙纹游出皮肤，在空中绘出病房的心电图。当最后一道波纹闭合时，他听见母亲的声音从时光深处传来：

“要记住，真正的锚点不是记忆......“

吊坠炸成星屑。林轩在强光中看见自己的一生如跑马灯飞逝，每个重要时刻都有青铜吊坠的微光。当光影收束时，他坐在河畔的石阶上，左手是煮糊的阳春面，右手是燃烧的星罗殿。

苏瑶的掌心躺着两枚吊坠碎片，拼成完整的浑天仪：“该醒来了。“她的重瞳映出林轩白发苍苍的倒影，“他们在等你开天。“

河灯顺流而下，灯芯是母亲的白发。林轩忽然明白，所有轮回都是为此刻——他拾起卵石，在虚空中写下第九十九个“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