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皮尸
对面那两个侍从架来的根本不是一套衣服，而是是一具尸体——准确来说，是一具内部被掏空了血肉，只剩一张完整人形皮套的皮，松松垮垮地套在衣服里。没有了内部的支撑，它软塌塌地搭在椅子上，远远看去就像一套整齐摆放的衣服。
皮尸很完整，裸露出来的皮肤没有一点的伤痕破口，更没有一丝血迹，很难想象到底是用怎样的方法才能将皮肉分离得如此完美。耷在座椅上的皮尸并没有因为没有血肉而显得惨白，反而在灯光照射下看上去如同活人般的皮肤一样透露出血色，甚至比活人皮肤更加有气血。静静的耷拉着，像是活纸片人睡着了。
唐术哪见过这种诡异的场面？他从小到大一直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从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超自然的东西。他不信鬼神，也不怕鬼神，但眼前的画面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划破了他对世界坚定的认知。
他不敢相信，但现在不得不相信。因为他又实实在在地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确定有痛感，在真实中之后，唐术便呆坐在椅子上，被迫接受眼前带来的震撼与恐惧，他感受着全身的血液在沸腾后的急速凝固，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带走了身上的温度，后背一片冰凉，麻木感从脊椎肆意蔓延到四肢和面部，最糟糕的是刚刚装满甜品的胃也开始翻涌，疯狂反胃，唐术在强忍，他不想在这种场合失态，努力压着自己的情绪，不尖叫，不吐就是最大的极限。
棕熊男察觉到对面唐术和沈南星的动静，也感觉到旁边的变化，从死盯着桌上的肉中抽出一丝眼神撇过去，一具鲜活有弹性的皮尸静静的耷拉在旁边，隔着不到半米。画面冲击力太强，棕熊男瞬间用脚蹬地，连人带椅子往后撤了一大截，还被口中的肉呛得连连咳嗽，脸和耳根都涨得通红。
“咳，咳咳咳，咳咳。”
“踏马的，咳咳，什么玩意儿！”
棕熊男的动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了连锁反应。原本埋头狂吃的众人纷纷抬起头，目光落在椅子上那具诡异的人皮尸体上，拉回众人埋在食物上的注意，清醒了过来。反应最大的依旧是刚才走廊上嚎哭的女生，她只看了一眼椅子上松松垮垮的皮人，就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衣服和餐桌上瞬间沾满了污秽，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要回家！我受不了了，你们让我回家吧，求求你们了！我家有钱，我回去了肯定给你们很多很多钱，求求你们，让我回家吧！我不想死在这儿啊！”
旁边的女人们见状，纷纷起身往后撤，脸上写满了恐惧，不敢再多看那具尸体一眼。
“他......他是真的，真的死了吗？”
“有鬼！这里有鬼阿！呜呜，怎么办，有鬼阿！”
一行人又变回刚才慌张的模样。
“这，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不可能，不可能，这肯定是假的，哪有人死成这样，这，这肯定是谁搞恶作剧，故意弄的！”
在走廊给都市丽人递纸的大叔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东西，哆哆嗦嗦的否认着眼前的事实。撑着桌子努力的站起来。
“我要走了，我离开这儿，这....这简直是胡闹！”
他说完就想拖着发软的腿往外走，可还没走两步，李管家就出现了，伸手拦住了他，一副不予离开的模样。
“想走？进了这里，自己恐怕是走不掉了。”
餐桌上传来一句话，像一泼冷水浇在大叔身上，也浇灭了其他人的热议。
场面上除了棕熊和沈南星，其他人的目光纷纷都集中在刚才说话的老头身上。
“张叔，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走不掉了？”
“对啊，张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真的是人吗？怎么可能死成这样？我们到底要怎样样才能回家？”
大眼镜男和卷毛走到老头身边急切的追问。
“你们几个都是新来的吧？第一次进入梦中？”老头看了看对面几个止不住哭泣颤抖的女人和旁边两个年轻小伙子，又瞟了一眼正在仔细观察皮尸的棕熊男和事不关己般喝茶的沈南星以及同样满脸疑问的唐术，微微一笑。
“梦，我们现在是在做梦？！”
想走的大叔突然来了精神，像是看到了希望。
“如果我们这是在做梦，那梦醒了岂不就回去了！”
“对啊对啊，如果真的是梦，梦醒了一切就结束了。”
“可是，如果这是梦，为什么大家会做同一个梦？”唐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让全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如果这是梦，那怎么会给人如此真实的感觉，在这里无论是人还是物和现实几乎没有区别。
太奇怪了，不同的人做同一个梦，还能相互互动，前所未闻不可思议。
“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你一个人的梦。我们，只是组装你梦的工具，陪你做完整个梦。”
沈南星清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唐简转头，就看见他浓密的睫毛下，双眼此刻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唐术总感觉里面有些说不清的意思，但是又不确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真的只是梦吗？”
唐术等着沈南星的回答，可沈南星回到高冷状态，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品了一口，默不作声。
说话说一半，说了等于没说，真是急死人了。
唐术心里翻了个白眼，但看到沈南星那脸，又发不出火来。
“您是叫张叔是吧？您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吗，我们，真的在梦里面？我们可以出去吗？”
都市丽人稍微收拾了一下情绪，擦去眼角的泪珠，将耳旁的散发拢到耳后，看向老头，红着双眼问到。
“回去是可以回去。”
这句话让心慌神乱的众人眼前一亮，有希望？！
“不过，要各凭运气和本事了。”
众人眼神迷茫，什么叫各凭运气和本事？
“既然你们是第一次来，作为老人，我就大概给你们讲讲这里的情况。我们现在的确是在梦中，但不是你们平时理解的那种梦。进入这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通过睡觉进来的。最早有人把这里称作‘梦’，所以一直沿用这个称呼。”
“这里和真实的世界不同，这里充满危险和充满光怪陆离的事情。比如刚才这个皮尸，在这里出现也是普通的事了。”
“普通？......成为一个皮尸很普通！？”
“.........不是说变成皮尸普遍，而是在这里，死死亡很普遍。哪一个梦里不会死几个人呢？有死才有生。”老头平淡的说出这句话，感觉死人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什么？！
听到这里，原本站着的围裙妇女脚一软，差点没站稳，幸好旁边有人扶住了她。想走的大叔额头冒出了冷汗。纵观全场，只有沈南星和棕熊男依旧淡定。
“你们可以把梦理解成一个奇怪的游戏。赢了游戏，就可以回到现实；输了，就只能等死。提醒你们，游戏是有隐藏规则的，如果不小心违反了某一条，就会在梦里死去。”
老头指了指搭在椅子上的皮人。
“这个人应该就是违反规则后的下场。”
“规则是什么呢？”
卷毛急切的问到，没人想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的死去。
“梦是光怪陆离的，里面的规则没有人能够知道，你只有自己去找，去思考才能摸索出答案，然后遵循规则避免犯规。”
“没有人知道规则，那这.....这不就是死路一条嘛！”
“是不是只要游戏通过了就能出去？我小儿子才两岁，还在家里睡觉，要是找不到我.......”
“想通过游戏就必须自己主动去寻找规则，否则，死路一条。”
“那如果在梦里死掉了，现实中也会死掉吗？”
唐术问到，现在他的大脑里满是疑惑，特别希望有人能够从头到位的给自己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头看向唐术“小年轻，如果在梦里死掉了，自然就结束了，梦就醒了。”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直接.......”
新来的人听到老头说梦中死去就可以回到现实，都动起了一些心思，一旁的卷毛急迫的打断了老头未说完的话，他急迫的想要回去，逃离这个鬼地方。
唐术在一旁垂下眼睑，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如果死去就能回去，那为什么把他们拉入这里有什么意义？只是让他们简单体验一番？况且这里的老头、棕熊男和沈南星明显不是第一次进入梦中，这里生命危险这么大，如果真能死去就能直接回去，他们为什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
“我劝你们不要有这些想法。梦里死去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在现实中直接死掉；另一种，是醒来后依旧活着，只是……”
“只是什么？”都市丽人追问道。
“活着回去的，是人，死着回去的，不如鬼。”
老头这话让人很难理解，即使有人再追问，他也只是苦笑着没有解释。那群新人在卷毛的带头下去问了隐藏在角落的管家，可管家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只是重复做简单的话语，根本问不出任何信息，只能就此作罢。
皮尸的出现让气氛开始沉默，每个人都坐在位置上被迫消化看似荒唐的一切，也在等待这次梦的安排。
“尊贵的客人，希望您们对今晚的晚餐感到满意。天色已晚，请各位前往房间休息。厉老爷邀请各位客人明天早上8点到花园就餐，请各位客人准时到达。”
管家笑得标准，微微鞠躬。
“对了，温馨提醒一下各位，最近庄园有小偷光顾，虽然我们已经启动了安全预警措施，但为了各位的财产安全，我们在各位的房间放置了一个保险箱，有贵重物品的可以放心将东西放在里面。同时为了各位贵宾的人身安全，请勿在10点之后离开房间。”
没有人想与诡异的皮尸体多呆一秒，纷纷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沈南星。”
沈南星刚打开房门，唐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见，唐术一脸摆出“我有话和你说”的表情。只是沈南星没有让唐术进去房间聊，站在门口反问：“有事？”
“我们可以聊聊吗？”
“你说。”沈南星话短，语气平淡。
“就是这里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能不能给我说说？”唐术一脸诚恳，眼神发亮，里面满是期待。
从小唐术就有一张干净清爽不油腻的脸，长大后五官更加端正立体，却没有那种锋利的感觉。被人夸得最多的是他那双清澈透水的杏眼，很是好看动情。现在他顶着这张脸看着比他高的沈南星，希望沈南星行行好，能够帮他解惑答疑。
沈南星面无表情稍着低头，看着唐术沉了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中的一些情绪。
“我不做亏本的买卖。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但你能拿什么来换呢？”
“我是突然的来到这里，什么东西都没带，手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现钱也只有一点。”唐术掏掏口袋，拿出了身上仅有的28元钱不好意思的递到沈南星面前。“嗯.....要不你先拿着？后面回去了我给你转？”
看着眼前人的举动惹得沈南星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哼笑，“打发叫花子呢？”
“没有!绝对没有！！就是....现在我身上只有这么多，回去后我肯定给你转！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跑路的，我等会给你写一个欠条，按个手印，你放心好了！”
“你这么自信能活着出去转钱？我这边信息价钱可不低，你想好了。”
唐术愣了一下，在这里只身一人面临危险，随时都可能莫名其妙的死去，活不活得出去自己根本一点儿都说不准。沈南星说得没错，他没办法确定自己能够活着出去，而且更别说转钱了，他一个普通职员的积蓄也就那么点，沈南星一看就很贵的样子，说不定连零头也够不上。这可怎么办，自己还想活，不想就这么交代在这里！
“沈南星，我......”
不知沈南星怎么想的，突然抬手止住了唐术，“这次你先欠着，后面我再提条件。”
“？”什么？....就..行了？唐术本来想试一试能不能动之以情磨一下沈南星，没想到沈南星有如此突然的变化，很是惊讶。
沈南星推开房门，头朝里点了点，示意唐术进去后便进了屋。唐术见状立马乖乖跟了进去。
“你问我答，说吧。”
沈南星扯了两把椅子，两人相对而坐。他整个人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朝唐术抬了抬下巴。
唐术没客气，直奔主题，“刚才张叔说的‘梦’，也就是我们现在呆的地方，是真实存在的吗？”
“是。”
“这里真是一场游戏？赢了就可以出去，输了就会死？”
“你可以把这里看作是一场游戏。赢了，活着回去；输了，现实中也可能会死，也可能会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