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铜铃表面的裂纹正在吞噬我的鲜血，那些蜿蜒的血线像活过来的蚯蚓，顺着铃身上的符咒纹路游走。血色光幕中的画面还在继续——爷爷举起沾血的匕首，割开了第七个赶尸人的喉咙，喷溅的鲜血在暴雨中化作猩红的符咒，一个接一个烙在陈氏祖坟的墓碑上。

“原来我们陈家人...才是真正的守墓人？“我踉跄着扶住供桌，掌心被香灰烫出水泡。那些渗入地砖的暗红血线突然倒卷而起，顺着我的脚踝爬上身体，在皮肤表面勾勒出与铜铃上一模一样的古老符咒。

十三具尸体突然齐声大笑，腐烂的声带摩擦出铁锈般的颤音：“你以为赶尸人是送魂归乡？我们世代守着的，是那个不该被唤醒的东西！“

祖坟裂口中伸出的青灰色手掌已经完全显现，那是个穿着明代官服的尸体，官补子上绣着的却不是寻常鸟兽，而是百鬼夜行的可怖图案。当它抬起头的瞬间，我看到了自己映在尸体瞳孔里的倒影——额头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与铜铃裂纹完全吻合的血痕。

“时辰到了。“戴着赶尸戒指的枯手凌空一抓，悬在我头顶的铜铃轰然炸裂。飞溅的青铜碎片划破脸颊，有一片直接扎进了右眼。剧痛中，我看到那些碎片在空中重组，竟化作一柄刻满阴文的青铜匕首。

二十年前的画面在血色中继续演绎：爷爷跪在重组后的青铜匕首前，七个赶尸人的魂魄被生生抽离，化作七道黑烟钻进祖坟。而在坟茔深处，隐约可见一具被九条青铜锁链禁锢的紫金棺椁。

“叮——“

匕首自动落入我手中，那些游走在皮肤上的血符突然暴起，操控着我的手臂刺向心口。千钧一发之际，神龛上裂开的祖宗牌位里飞出一盏魂灯，幽蓝火苗舔上匕首的瞬间，我听到爷爷苍老的叹息在耳畔炸响：“青山，血铃认主的时候到了！“

被刺破的右眼突然涌出滚烫的液体，却不是鲜血。我看到无数画面在左眼浮现：洪武十二年的湘西深山，第一代赶尸人陈玄风将青铜铃铛按进自己胸膛；光绪年间的中元夜，曾祖父用这把匕首剜出亲生儿子的心脏；还有父亲失踪那晚，爷爷在客栈地窖里画下的血阵......

“原来所谓赶尸铃...“我颤抖着握住插入胸口的匕首，“从来都是活人心脏炼化的？“

客栈地面开始崩塌，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青铜祭坛。十三具尸体化作血水渗入祭坛纹路，明代官服僵尸的指甲已经掐住我的喉咙。在窒息的眩晕中，我终于看清棺椁上那些扭曲的阴文——那根本不是符咒，而是用甲骨文记录的献祭名单，最新一行赫然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魂灯突然暴涨，将客栈烧成白茫茫一片。在光焰中心，我望见历代陈家人站在血泊中对我微笑。他们胸口都插着同样的青铜匕首，心口处长出一模一样的青铜铃铛。

“以心为铃，以血为咒。“爷爷的幻影握住我持刀的手，“陈家男儿生来的宿命，就是成为最后一道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