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学医之道
晨雾未散时，苏守白就被冰凉的露水砸醒了。他睁眼看见头顶倒垂的钟乳石，才想起自己睡在洞府的“天星榻”上——这是百草道人用整块陨铁打造的床铺，说是能接引星辰之力温养经脉。
“懒虫起床！”破草鞋精准地砸在脑门上。百草道人蹲在十丈高的穹顶横梁上，手里晃着个玉葫芦，“今日功课：尝透骨钉、辨七星兰、采三更露。”
苏守白揉着发青的额头苦笑。自拜师以来，这老道每日变着花样折腾人。所谓“透骨钉”是种浑身尖刺的毒虫，“七星兰”则是七种形似的毒草，至于“三更露”...他望向洞府外淅淅沥沥的细雨，这鬼天气哪来的露水？
“笨小子！”老道突然闪现到跟前，往他嘴里塞了颗腥苦的药丸，“透骨钉的毒刺，七星兰的汁液，加上三更时分的细雨，不就是现成的三更露？”
苏守白顿时觉得舌尖发麻，眼前的石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这是天医脉独有的“辨毒眼”。他这才发现，洞府墙壁的苔藓里竟藏着三百六十五种毒菌，每种菌丝都对应着人体一处穴位。
“哥！尝尝这个。”苏芷捧着竹筒蹦跳过来，发间别着朵会发光的蘑菇。她身后飘着个青玉药臼，正自动捣着五色药草。自从百草道人发现她是罕见的“药灵体”，这洞府的药材就像活过来似的追着她跑。
竹筒里晃着琥珀色的液体，苏守白刚抿一口就呛出了眼泪。这玩意比最苦的黄连还涩，却带着奇异的回甘。
“怎么样？”苏芷眼睛亮晶晶的，“我用醉鱼草配地心乳，加了点你昨天采的龙涎苔...”
“妙啊！”百草道人夺过竹筒痛饮，“苦中带腥，腥里透香，这滋味比得上瑶池仙酿！”老道突然打了个酒嗝，指尖窜出青火点燃药臼，五色烟雾在空中凝成凤凰形状，“小丫头看好了，这才是'百草煅灵术'！”
苏守白望着在青焰中起舞的妹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如今苏芷苍白的小脸已有了血色，发间总沾着药香，连最凶的护山灵兽“玄甲”都会蹭着她要糖丸——那其实是百草道人炼废的毒丹。
正午时分，师徒三人坐在飞瀑下的青玉案前。百草道人所谓的“传道”，就是边啃烧鸡边往《青囊残卷》上抹油：“天医脉讲究'活学活用'，当年你师祖教我倒悬尝百草，差点被九幽蝎蛰穿舌头...”
苏守白突然伸手夹住老道弹来的鸡骨头——上面附着三根透明毒针。这是每日必修的“辨毒课”，老道总能把下毒玩出花样。昨日是茶汤里藏蛊，前日是蒲团里埋刺，最离谱的是把“蚀骨散”混进熏香，害他打了整晚喷嚏。
“反应太慢！”老道屈指敲他额头，案上的鱼汤突然沸腾，跃出条银光闪闪的灵鱼，“接住龙须鱼的眼珠，今日就传你'金针渡劫'的手法！”
师徒俩在餐桌前闪转腾挪，苏芷却托腮望着洞顶星图出神。那些镶嵌着夜明珠的星轨，最近总在她梦中流转。昨夜她梦见自己化作药草，根系扎进星河，叶脉里流淌着月光...
“丫头！发什么呆？”百草道人突然甩来本古卷，书页在空中自动翻动，露出幅人体星象图，“去后山寒潭找七颗鹅卵石，要对应北斗七星的灵气波动。”
苏芷抱着古卷走到潭边时，发现玄甲正偷吃她藏的蜜饯。这头犀牛大小的灵兽此刻缩成猫崽模样，见她来了竟用尾巴卷来朵冰莲花讨好。自从她无意中治好它的旧伤，这凶兽就成了撒娇精。
夜幕降临后，洞府会变成另一个世界。万千萤火虫从药圃升起，在星轨间编织出流动的光河。苏守白盘坐在“天星榻”上，周身漂浮着七十二根金针——每根针都蘸着不同毒液，要在星辰移位瞬间刺入相应穴位。
“错了！”百草道人的烟杆突然敲在他肩井穴，“天玑星对应的是足厥阴肝经，你往手少阳三焦经下针，是想给自己放血？”
苏守白疼得龇牙咧嘴，指间金针却不停：“您昨日说天象异变，星位偏移三寸...”
“还敢顶嘴？”老道吹胡子瞪眼，烟锅里的火星却化作萤火没入苏芷发间，“还是丫头省心，看看她布的七星阵...”
潭边空地上，苏芷正用鹅卵石摆出北斗形状。当最后一颗石子落下时，七道星光突然从天而降，在石阵中央凝成个药鼎虚影。百草道人醉眼突然清明：“药鼎映星...这丫头...”
话未说完，洞府突然地动山摇。玄甲发出预警的低吼，苏守白金针尽出钉入震源，却见百草道人打着哈欠摆手：“莫慌，是后山的朱果熟了。”
果然，片刻后飘来醉人的果香。老道踹着玄甲去摘果子，自己却摸出个翡翠棋盘：“来来，陪师父下盘'生死局'。”棋子是用毒丹和灵药做的，走错一步就要吞子解毒。
苏守白捏着“断肠草”棋子沉思时，听见妹妹在药圃哼着小调。月光给她镀上银边，发间的星辉与萤火共舞，怀中的毒蛇温顺如绸带。他突然觉得，若是余生皆如此刻，倒也不负“医道通天”四字。
直到某天清晨，百草道人扔来个脏兮兮的布囊：“去雾隐镇换三斤碧粳米，顺便...”老道眼底闪过狡黠，“把为师藏在醉仙楼地窖的三十年陈酿取回来。”
苏芷踮脚往布囊里塞满解毒丹时，苏守白正盯着洞口的浓雾出神。三年来首次出谷，他竟有些近乡情怯。玄甲用角顶他后腰催促，角上挂着的铃铛正是百草道人的青铜铃。
“早去早回。”老道往他怀里塞了把毒粉，“遇到麻烦就撒这个，说是百草爷爷的徒弟...”忽然压低声音，“尤其是穿黑袍戴罗盘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