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所谓伊人

H大图书馆，咖啡厅。

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温冉和李若溪身上，将她们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中。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醇香和书页的淡淡霉味，混杂着轻柔的音乐声和低低的交谈声，营造出一种慵懒而惬意的氛围。

温冉和李若溪隔着一张小圆桌对坐，米色瓷杯里，卡布奇诺的奶沫早已消散，精致的拉花图案也已然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圈圈淡淡涟漪，在杯中缓缓旋转。

“若溪，你说，H大的图书馆是不是有一种特别的……气场？”温冉用细瓷勺轻轻搅动着杯中早已冷却的咖啡，目光落在窗外，有些游离。

“那当然！”李若溪抿嘴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这可是咱们学校的‘镇校之宝’，多少情侣的‘朝圣地’！怎么，我们家温大小姐也动凡心了？”

“没有的事……”温冉颊上一热，连忙否认，“我只是觉得，这栋建筑本身就很有故事，那种……难以名状的韵味。”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李若溪身子凑了过来，压低嗓音，一副“百事通”的模样，“H大图书馆的设计师，可是咱们学校建筑系的传奇，程远山教授！”

“程远山？”温冉轻声重复，舌尖细品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如同隔着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的。

“对！就是那个设计了云海市地标‘云端塔’的程远山！”李若溪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钦佩，“他可是建筑界的泰斗，听说，还是咱们学校的客座教授，不过平时基本不露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温冉想起图书馆里借阅的那本《建筑的诗学》，想起书页间那张精致书签，还有书签背面那个笔锋瘦硬、透着几分清寒的“辰”字。

程亦辰……程远山……

这两个名字，在温冉的脑海中盘旋、碰撞，仿佛两颗遥远的星辰，遥遥相对，又似乎有着某种隐秘的关联。

父子？师徒？还是……仅仅是巧合的同姓？

温冉心底，好奇的种子破土，悄然萌芽。

“对了，若溪，”温冉放下手中的瓷杯，杯底与桌面轻触，一声微响，“你知不知道，建筑系有个叫……程亦辰的学生？”

“程亦辰？”李若溪眉梢一挑，眼中瞬间燃起八卦的火焰，“你打听他做什么？难不成……对他有意思？”

“没有没有，”温冉连连摆手，脸颊更烫了，“我只是……在图书馆见过他，觉得他……嗯……挺特别的。”

“特别？”李若溪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屁股挪了过来，凑得更近了，“快从实招来，怎么个‘特别’法？”

温冉便将校门口和图书馆的两次相遇，简略叙述。当然，她隐去了自己的一些小心思，比如，她觉得程亦辰长身玉立，比如，她对那个“辰”字书签的诸多猜测，又比如，此刻她微微紊乱的心跳。

“嚯，这么巧！”李若溪听完，啧啧称奇，“看来，你和这位程大才子，还真有点缘分！”

“什么缘分，不过是巧合罢了。”温冉嘴上辩解，心湖却泛起一层涟漪，很淡，却挥之不去。

“巧合？我可不信。”李若溪摇头，一副“你瞒不过我”的表情，“我跟你说，这个程亦辰，可不是等闲之辈。他可是咱们H大公认的校草，建筑系的‘镇系之宝’，女生心中的‘高岭之花’！”

“校草？镇系之宝？高岭之花？”温冉有些讶异，那个看起来清冷寡言、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男生，竟有这么多耀眼的头衔，这么多夺目的光环。

“可不是嘛，”李若溪开始如数家珍，“他不仅颜值很能打，而且才华横溢，拿奖拿到手软。大大小小的设计比赛，只要他参赛，冠军基本没跑。据说，他大二时设计的一个社区图书馆方案，就被一家顶尖的建筑事务所看中了，直接买断了版权！”

“这么厉害……”温冉喃喃，语气中有惊讶，有钦佩，还有些……莫名的失落。他那么优秀，那么遥远，自己和他，云泥之别。

“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李若溪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听说，他设计的作品，连程远山教授都击节称赏，说他是‘百年不遇的建筑奇才’！”

“程远山教授……”温冉的心，微微一沉。

“对啊，就是刚才说的图书馆设计师，也是他爸！”李若溪一语道破天机。

“什么？！”温冉这下是真的惊到了，手中的咖啡匙差点掉在地上，“程亦辰……是程远山教授的儿子？”

“是啊，这在H大，根本不算什么秘密。”李若溪耸肩，表示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他本人很低调，从不主动炫耀家世，更不希望别人因为他父亲而对他另眼相待，或者给他什么特殊待遇。”

温冉默然。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程亦辰和程远山这两个名字，都有些耳熟了。

原来，他们竟是父子！

这也就能解释通了，为什么程亦辰会对《建筑的诗学》这本书如此熟悉，为什么他能画出那么专业的图书馆素描，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一种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和……疏离。

“不过，”李若溪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微妙，“这个程亦辰，虽然优秀到让人仰望，但他性格也……怎么说呢，比较……孤僻，不太好打交道。”

“暗恋明恋他的女生，能从图书馆门口排到校门口再绕三圈，但他似乎对谁都没感觉，永远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模样。大家都说，他像一座冰山，难以靠近，更别提融化了。”

“孤僻……”温冉想起程亦辰那清冷的眉眼，想起他惜字如金的回应，想起他两次与自己相遇时的淡漠，不由得暗自点头。他给人的感觉，确实像一座冰山，冷冷的，难以接近。

“所以，我劝你，最好别对他抱有幻想。”李若溪拍了拍温冉的手背，语重心长，“这种‘高岭之花’，咱们远观即可，别想着去摘，小心被刺到，得不偿失。”

温冉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用细瓷勺轻轻搅动着杯中早已冷却的咖啡，心思浮沉。

一圈圈的涟漪剩下的只有苦涩，随着勺子缓缓化开，被时光侵蚀着慢慢变得模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生，而如此在意，如此……患得患失，甚至有些……心神不宁。

或许，是因为他的才华？或许，是因为他的颜值？或许，是因为他身上那种难以捉摸的神秘感？或许，是因为那张小小的书签……

又或许，仅仅是因为，他是程亦辰。

“不过，如果你真对他有意思，倒也不是全无机会。”李若溪忽得又说道，语气中带着促狭，打破了温冉的沉思。

“嗯？”温冉抬眸看向李若溪，目光中带着疑惑。

“我听说，程亦辰最近在做一个项目，需要一个摄影师，负责拍摄建筑照片。”李若溪眨了眨眼睛，“你不是新闻系的吗？摄影技术也过硬，或许，你可以去毛遂自荐，说不定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我？”温冉指了指自己，有些迟疑，“可是，我跟他又不熟……而且，他那么……清冷，估计眼光会很高吧。”

“这有什么关系？公事公办嘛！”李若溪怂恿道，“再说了，这可是个接近他的绝佳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就算不能‘得月’，混个脸熟也行啊！”

温冉没有说话，她低下头，继续搅动着杯中早已冷却的咖啡，心乱如麻。

她既想接近程亦辰，又害怕被他拒绝；既想了解他，又害怕了解得越多，陷得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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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大男生宿舍，404房间。

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在外，室内光线晦暗。

程亦辰独坐书桌前，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定格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女生正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低头看书。逆光中，她的轮廓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边，朦胧而美好。

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长发披散，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和线条优美的锁骨。

她微微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题，嘴唇紧抿，透着一股认真和专注，又隐隐带着几分倔强。

那是温冉。

程亦辰在图书馆偷拍的。

那天，他去图书馆还书，穿行在书架间，无意中瞥见了坐在窗边的温冉。

那一瞬，他感觉自己被什么击中了，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那一刻的温冉，很美，很静，很……让人心动。

他鬼使神差地拿出了手机，调到拍照模式，将镜头对准了温冉。

“咔嚓——”

轻微的快门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程亦辰的心，猛地一跳。他生怕被温冉发现，尴尬的迅速收起手机，匆匆离开。

回到宿舍，他打开电脑，将照片导入。

他看着照片中的温冉，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她的模样，镌刻在脑海里。

他想起校门口初见，她拖着坏了轮子的行李箱，一脸茫然无措，却又故作镇定的样子；

想起图书馆书架前，两人指尖轻触，她脸颊微红，目光躲闪，却又带着好奇探究的样子；

想起她低头阅读《建筑的诗学》时的专注，想起她发现书签时眼中的惊喜，想起她……

程亦辰的手指，在触摸板上轻轻滑动，将照片放大，再放大。

他仔细端详着照片中的温冉，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嘴唇，她的头发……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在逆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晕。

程亦辰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极淡的弧度。

他觉得自己有些反常，竟会对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生，如此上心，如此……难以释怀，甚至有些……魂牵梦萦。

“难道，这就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揉了揉眉心，试图将温冉的身影从脑海中驱逐。

他告诉自己，温冉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学，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可能。他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业上，放在设计上，放在自己的人生目标上。

可是，他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温冉的形象就越是清晰，越是鲜明，越是挥之不去。

他关掉电脑，起身走到窗边，紧紧地攥着窗帘的一角。

厚重的窗帘，遮挡了窗外的阳光，也遮挡了他的视线。

他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躁动。

“程亦辰，你在想什么呢？”他自言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她……估计是有很多人追的，而且……她喜欢的，也未必是你这种类型……”

他拿起桌上的魔方，开始旋转。

魔方在他修长的指间翻飞，红、黄、蓝、绿、白、橙……六种颜色，不断变换，交错，却始终无法拼成完整的六面，找不到最终的答案。

心，纷乱，复杂，找不到出口，寻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