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九鼎镇山河
上古的景象散去，眼前的时空如书页般飞速翻转。
天地间骤然翻涌起墨色的云浪，天穹如泼墨的宣纸，层层浸染，黑云转瞬间吞噬了最后一线天光。
地脉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震颤，嶙峋的岩峰自混沌中拔地而起。
地裂九渊的轰鸣声中，九条青铜锁链破土而出。
在锁链的尽头缚着一只高达三丈的苍青色巨猿。
巨猿咆哮着，一呼一吸之间，都带起无尽的寒冰毒雾。
这只妖兽紧闭双眼，脖颈之上，缠绕着九个陨铁打造的铃铛，随着他身躯的行动，叮当作响。
巨猿的身躯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鳞，四肢上则生有三尺多长毛发，色如冰晶，根根倒竖。
它佝偻着脊背，青铜锁链贯穿了它的琵琶骨，却已然显露出墨绿色的锈斑。
“无支祁？”
楚翔认出妖兽的瞬间，她也明白了第三处试炼的真意——勇。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呼喊，妖兽陡然睁开了双眼，两道金光遽然射出。
楚翔纵身躲过，青鸾弓已然握在手中。金光射至山崖之上，激得碎石横飞。
无支祁仰天长嚎，脖颈上的陨铁铃铛炸成万千碎片，九条青铜锁链应声一一崩断。
它俯身在地，猛然跃起，朝楚翔飞扑过来。庞大的身躯掠过之处，凝结出一条幽蓝的霜花路径。
它举起巨大的爪子，一爪向楚翔扫来，楚翔侧身一闪，身旁的山石被妖爪扫过，爆成了一团冰雾。
楚翔知道此物不能力敌，当即纵身跃上身旁的山崖，往高处攀去。
妖兽见状，比身体还长的尾巴一卷，一道寒流化作怒涛，径向楚翔拍来。
楚翔纵跃之间，躲过了这一击。
青色的水流射在岩石之上，将大块的岩石化作一块块坚冰，然后碎裂，剥落……
楚翔身形如电，接连闪过无支祁两次凌厉扑击，青丝在腥风中狂舞。
虽然没有受伤，但她胸中已然怒火翻涌，指尖将弓弦攥得铮铮作响。
“孽畜，看箭！”
清喝声响起，楚翔挽弓如满月。
三支箭矢在青鸾弓上交错成阵，箭头的寒芒映得她眼中星火灿然。
趁着妖兽第三次跃起扑击的那一刻，青鸾弓弦轻颤，三道青芒破空而出。
第一支截断了妖兽的去路，第二支封死了它腾挪闪转的角度，第三支则裹挟着裂帛之势，直取无支祁的咽喉要害！
箭支离弦，在空中拉出三道残影，无支祁怒吼连连，身形躲闪，但终于还是中了一箭。
青色的鳞甲缝隙之中，冰蓝色的血液迸出，溅到地面山石之上，立即形成了一片片霜纹。
无支祁被这一箭激得凶性大发，两只妖瞳之中精光大盛。
它大吼一声，张嘴喷吐，一道水桶粗细的冰寒气息激射而出。
那道气息尚未碰到楚翔，发梢上便已然挂满了冰晶。
她鹿皮靴在山石上一点，一个翻身，自崖边翻落而下。
无支祁的本命寒气将岩壁炸的碎石纷飞，一块大石摇摇欲坠。
楚翔足尖连续点地，身形不断换位，间不容发之际，已绕至妖兽的后背死角。
无支祁利爪劈下，在岩壁上撕裂出一道长长的裂纹，青黑色的鬃毛间腾起阵阵血雾。
它一双金睛四下查看，却寻不见楚翔的身影，暴怒之下，不由得仰天咆哮。
那声音裂石穿云，震得山涧飞瀑倒悬，震得天空云海翻涌。
恰在此时，一线天光穿过了云海。
那束金箭般的朝阳刺破阴霾，正钉入妖兽怒睁的双目之中。
无支祁山岳般的身躯猛然僵直，琥珀色的竖瞳中金辉流转。
刹那间，两声琉璃破碎般的声音响起，两行血泪蜿蜒而下。
楚翔抬头望去，只见天光乍破，玄色幕布般的云层被撕开一条裂隙，金色的阳光尽数泼洒在山崖之上。
那方被无支祁玄冰真气侵蚀的巨石，其下的根基布满了蛛网状的霜纹。
楚翔灵机一动，再一次三箭连发，第一箭击中巨石的根基，刹那间，山体发出崩裂的嗡鸣。
第二箭贯穿冰晶凝结的裂缝，将无支祁真气所化的玄冰变为齑粉，簌簌飘落。
最后一箭射出，深深地钉入山体，重逾万钧的巨岩轰然坠落。
岩体坠落的轨迹恰好与初升旭日射下的阳光重合，原本被它遮住的阳光瞬间落到了巨猿的身上。
阳光所落之处，正是妖兽琵琶骨残留的锁链断口。
无支祁虬筋暴起的脖颈猛然昂起，鳞甲剥落处喷涌出幽冥鬼火般的玄冥煞气。
在那如小山一般的巨石重压之下，妖兽的脊骨迸发出炒豆似的脆响，每声碎响都标识着它骨骼的碎裂。
无支祁怒睁的竖瞳中，带着强烈的不甘。
黑色的妖气如万条蚯蚓，从它身躯上无数的创口中钻出。
每缕黑雾都在日光下扭曲成绝望的怨灵，撕扯着妖兽堪比玄铁的骸骨。
“耳齐则聪，目齐则明。”
云深处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虚空炸响的敕令引动山河共鸣。
未等楚翔看清，无支祁的巨大身躯便在初升旭日的照射下，化作漫天星屑，落入正在退潮的洪水之中。
当最后一缕冰寒煞气消失，九只青铜大鼎如陨星破空般坠落。
青铜锈色在疾风中剥落，鼎耳悬着的镇海铃犹自叮咚。
昆仑雪顶在西北乾鼎浮现，长江怒涛于东南巽鼎奔涌。
那鼎腹铭刻的九州山河泛起水脉复苏的幽蓝。
稽山的云纹化雨，岷江的涛痕凝霜，洞庭的波影生烟，万千气象在楚翔的眼前泼墨成卷。
幽蓝的波光沿着鼎耳垂落，刹那间，整片苍穹都响起冰晶碎裂的脆响。
鼎口喷涌出万顷沧浪的虚影，凝成“九川归流诀”五个古篆。
每个篆文都包裹着遗失的治水残章：黄河夺淮的浊浪、云梦泽干涸的裂纹、都江堰鱼嘴分流的玄机……
符文化作百川灌入她天灵，沧溟气流转的剧痛中，她清晰听见自己经脉被重塑的声响。
任督二脉是长江黄河，十二正经化作淮泗泾渭。
沧溟之气在紫府丹田结成浑天仪状的周天轮转，每一次轮转都激起沧海桑田的亘古回响。
无数符文如天河倒卷般注入她的眉心，那一刻，沧溟之气在她经脉中缓缓流转，如同长川大河，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