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芳香温通疗法在冠心病治疗中的应用

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简称冠心病）是冠状动脉血管发生动脉粥样硬化病变，引起血管腔狭窄或阻塞，造成心肌缺血、缺氧或坏死而导致的心脏病。冠心病属中医“胸痹”“心痛”“真心痛”等范畴，病机多为气滞、血瘀、寒凝、痰湿等痹阻心脉，不通则痛。治疗上以“通”为用，活血化瘀，通脉止痛。多种剂型的芳香温通类的中药、中成药开始广泛用于治疗各类心血管疾病，关于这些中药、中成药的临床和基础研究逐渐成为当前热点。笔者就芳香温通法在冠心病康复中的应用浅述如下。

（一）芳香疗法

芳香疗法是指利用中草药中天然芳香精油所挥发出来的香气，配制成各种剂型，用于治疗全身性疾病、局部红肿热痛疾病或心理疾病的一种独特疗法。常用的中草药如丁香、藿香、茴香、草果、冰片、檀香、麝香等，可广泛应用于临床各个学科。

（二）芳香疗法的历史源流

中国早在殷商甲骨文中就有熏燎、艾蒸和酿制香酒的记载。周代就有佩戴香囊驱蚊虫，使用菖蒲根等作为杀菌防腐作用的记载。《马王堆汉墓帛书》共载医方283个，用药200多种，其中“桂”“椒”“菽”“姜”“茱萸”等芳香中药均列出其相应治疗疾病，而跟随帛书出土的辛夷、良姜、花椒、干姜等也证实了当时这类药物的应用。上述表明我国秦汉之前，在中医理论尚未完全形成前，古人对芳香温通治法及相关草药已有了一定的认识和应用体会。

（三）芳香温通方药治疗胸痹心痛

在甘肃出土的汉墓医简中，记载了“瘀方”“治百病膏药方”等多个方药，包括桂、蜀椒、淳酒、白芷等多种具有温热之性的芳香中药，是目前有关芳香温通法治疗胸痹的最早记载。《黄帝内经》中多处有“寒邪致痛”的记载（如“寒气入经而稽迟，泣而不行，客于脉外则血少，客于脉中则气不通，故卒然而痛”，“痛者，寒气多也，有寒故痛也”），并相应提出了“温通止痛”的治法（如“血气者……寒则泣不能流，温则消而去之”），为芳香温通方药治疗胸痹心痛提供了理论基础。《金匮要略》指出胸痹心痛的病机为“阳微阴弦”，治疗胸痹心痛，多用川椒、茱萸、干姜等芳香温通药以驱散沉寒痼冷。其中，乌头赤石脂丸是治疗真心痛的著名方剂，表明芳香温通法在治疗胸痹重疾方面依然有良好的临床应用。

唐宋时期，随着海外贸易增加，外来的芳香药物成倍增长，临床用药大大丰富，医家逐渐将它们用于治疗疾病。《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就记载了苏合香丸、安息香丸等治疗卒心痛的案例，其中苏合香丸就包含了苏合香、安息香、沉香、丁香、木香、香附子、白檀香、乳香、麝香、龙脑等10多种香料。芳香温通法也成为治疗胸痹心痛的方法之一。

明清时期，《普济方》《本草纲目》等也记载了诸多芳香类中药的应用，可芳香辟秽，防止疫病。方书还指出不同芳香类中药有不同的作用，包括理气、温里、开窍等。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记载：“心痛引背，口涌清涎，肢冷，气塞脘中，此为脾厥心痛……脾厥心痛者，用良姜、姜黄、茅术、丁香、草果、厚朴治之，以其脾寒气厥，病在脉络，为之辛香以开通也。”随着中医理论的发展和对胸痹心痛疾病的不断认识，明清医家已经将芳香温通法广泛用于心痛疾病的急救，成为治疗胸痹心痛方剂的优选用药。

（四）芳香温通方药的现代临床研究

现代著名中医药学家郭士魁，遍寻古方，在古方的基础上，创制中成药“宽胸丸”。全方包括檀香、荜茇、细辛、高良姜、冰片等5味中药，均选择气属温热、味辛等芳香药物，取其辛温走窜之力，以温经通络，行气活血。全方组方严谨，用药精准。全方以檀香、荜茇之辛运开心窍为君；以细辛、高良姜之行气运血脉为臣，君臣相互配伍，可增强行气、运血脉、化瘀定痛之功效；以冰片为佐使，寓“治寒反佐辛凉之意，取其辛散”，以运诸药。全方共奏芳香温通药效。20世纪70年代，郭士魁和陈可冀对宽胸丸治疗冠心病心绞痛的疗效进行西医学观察，以中医理论为指导，以西医学检查和评价体系为手段，结果证实宽胸丸治疗冠心病心绞痛有一定疗效。

陈可冀依据多年临床经验提出“三通两补”法则。芳香温通法是“三通两补”法则的重要方法之一。在不断完善芳香温通法理论及应用研究中，根据西医学要求，陈可冀强调了芳香温通的四原则：①辨证论治不可丢；②从循证医学角度评价芳香温通法；③选择中成药要根据病情轻重缓急用药；④借助现代技术，提高芳香温通药的疗效。在这四大原则指导下，陈可冀实践着芳香温通法的临床推广研究。

为了使中药更快、更有效地起效，陈可冀利用现代药理学和现代制药工艺，通过改变药物剂型及吸收途径，在原方基础上，将具有速效止痛的细辛油、檀香油、高良姜油、荜茇油进行提炼加工，辅以冰片，制成宽胸气雾剂。通过气雾剂喷舌下，直接吸收，药物直接入血，见效较快，几分钟内即可见效。药物不经过胃和肝，可以避免被胃肠道中的酸和酶分解破坏，也避免了肝的首过效应，不会被肝的酶代谢，而保持药效。舌下给药减轻了药物对肠胃道和肝的毒副作用。当患者失去知觉，或吞咽药片比较困难时，可使用舌下给药，方便患者摄入。

1981年，中国中医研究院牵头全国16所医院进行临床交叉实验研究，先后临床观察317例2 924例次，证实宽胸气雾剂缓解冠心病心绞痛急性发作的有效性与硝酸甘油相当，疗效确切。2011年，另一项由全国13所医院组成的多中心随机对照研究，对比了宽胸气雾剂和硝酸甘油片的疗效与安全性；研究结果表明，在缓解心绞痛疗效方面，宽胸气雾剂与硝酸甘油片临床疗效相当，但宽胸气雾剂在安全性方面显著优于硝酸甘油片。此外，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安贞医院、中日友好医院的临床研究也表明，宽胸气雾剂是冠心病心绞痛患者控制胸痛发作的较好选择。

芳香温通类中成药除了使用芳香类药外，还可配伍不同药物，包括活血化瘀、益气强心、行气化痰等三大类别，进一步提高疗效，丰富中医药治疗手段。中成药如麝香保心丸、麝香通心滴丸、麝香保心分散片、庆余救心丸等芳香温通类中成药，在临床上也都获得非常好的疗效评价。

（五）芳香温通方药的现代基础研究

芳香温通疗法，在临床上应用于各个领域，包括呼吸、消化、心血管、神经内科等专业。呼吸专业多使用解表类中药，由于芳香温通解表药的温和刺激作用，使皮肤孔窍开放，能促进药物吸收，促使病理产物排出，从而治疗外感疾病。消化专业多使用芳香温通化湿药物，促进胃液分泌，帮助消化。神经内科专业使用芳香温通药物，兴奋中枢神经系统。

心血管专业对芳香温通药物的研究最为透彻详细。宽胸气雾剂是芳香温通类的代表方药。实验研究证实，宽胸气雾剂具有多重心脏保护作用，对血管、心肌及血流有明显改善作用。对血管的作用：扩张冠状动脉血管，增加冠脉血流，抑制冠脉痉挛，抗氧化，抗炎，对抗毛细血管通透性增加。

此外，其他芳香温通类中成药也证实相关疗效。对麝香保心分散片等中成药的研究证实，其能抗脂质过氧化，降低心肌耗氧，提高低氧条件下氧的利用度，保护心肌细胞。麝香保心丸能抑制血小板聚集，抑制黏附因子黏附，阻碍凝血酶活化，抑制血栓形成。

（六）芳香温通疗法与心脏康复

2016年，国家心血管病中心主编的《中西医结合Ⅰ期心脏康复专家共识》出版。该书由人民卫生出版社正式出版，陈可冀是此专家共识的重要推荐人之一。Ⅰ期心脏康复主要是指院内康复治疗，侧重点在于心脏功能的恢复，加强宣教，协助患者康复意识的建立。既有循证医学的依据，又有专家多年的临床经验实践，给患者提供心脏康复的规范化指导。共识针对冠心病经皮冠脉介入术（PCI）后及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术（CABG）后的患者进行Ⅰ期心脏康复时，明确推荐使用宽胸气雾剂改善患者症状，从而也更加肯定了芳香温通方药在心脏康复中的作用。宽胸气雾剂方便、快速起效等优点，可以使冠心病患者在康复锻炼中获得更加有力的保障。

（七）总结

芳香温通法在冠心病的治疗中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其有效性、安全性也在临床和现代基础医学研究中得到广泛证实。在中医理论指导下，针对病因病机，选择适合患者的芳香温通类中成药，才能保障冠心病患者的康复安全，使其在冠心病的康复治疗中更大获益。

（郭力恒　尹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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