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鲲心泣珠
巨鲲的心脏在哀鸣中涨缩，每一声搏动都震落簌簌冰晶。哪吒抹了把脸上的血，发现那冰碴子掺着淡金——是龙血混着机械润滑油的腥甜。
“钥匙…归位了…”穹顶传来侍卫沙哑的喊声。
敖丙的冰甲彻底脱离躯体，化作万千冰锥刺入心脏核心。巨鲲的悲鸣突然拔高，整片海域都在战栗。
青阳子死死抱住石柱：“这畜生要自爆了！”
“是献祭。”乌雅望着漫天飘落的金粉，“它在把千年修为凝成泣珠。”
心脏表面裂开蛛网纹路，蓝光从缝隙里渗出。哪吒看见阿呜的残魂在光中浮沉，孩童的虚影抱着半截骨笛，朝巨鲲作揖。
“鲲爷爷…”阿呜的声音像风铃碎在浪里，“阿呜不疼了。”
巨鲲最后的嘶吼掀起海啸。心脏炸裂成万千冰晶，又在半空聚成颗拳头大的泪形珍珠。哪吒跃起接住泣珠的刹那，掌心传来灼痛——珠内映出三百年前的画面：殷夫人将佩剑捅进天元鼎，剑身溅出的不是血，是星屑般的魂魄。
“不——”
申公豹的嘶吼炸响在背后。众人回头时，正看见侍卫的机械躯体碎成齑粉，唯剩半颗齿轮心脏滚落尘埃。西海龙王早趁乱遁入暗流，只留冷笑在腔室回荡：“游戏才刚开始…”
敖丙突然拽过泣珠按进冰甲凹槽。珠光暴涨，映出巨鲲正在石化的躯体——它用最后的气力把幼鲲推向海面，自己化作连绵山脉般的骸骨，珊瑚与明珠在骨缝间生长，恍若海底突现的仙山。
“早说能卖钱啊！”青阳子扑向最近的珊瑚丛，“这颗夜明珠够买下半座青楼…”
乌雅的骨箭擦着他胯下钉入岩缝：“再动剁手。”
哪吒跪坐在巨鲲骸骨的眼窝处。泣珠在他掌心发烫，珠光里反复重演殷夫人毁鼎的画面。敖丙默默递来酒葫芦，被他一把拍开：“你早知道铠甲有问题是不是？”
冰碴子从敖丙指缝滑落：“从受封那日，我就听见铠甲里有龙魂恸哭。”
申公豹抱着齿轮心脏走来，爪尖沾满铁锈色的血：“豹族禁术能读记忆残片，要试试吗？”
泣珠与齿轮相触的瞬间，众人听见殷夫人的嘶喊：“丙儿，逃！逃得越远越好——”
巨鲲骸骨突然震颤。青阳子裤腰带上的符咒无风自燃，火光照亮远处缓缓浮起的青铜棺。棺盖缝隙泄出缕蓝雾，凝成殷夫人持枪而立的虚影。
“娘…”哪吒的混天绫如赤蛇窜出，却在触及虚影时碎成布屑。
太乙真人突然打着酒嗝栽进棺影里。他怀里掉出个油腻腻的油纸包，肉香惊醒了沉睡的怨灵。
“老子藏的酱肘子！”他扑向被饿鬼争抢的肉块，“放下！那是给徒儿他娘上供的！”
哪吒的眼泪砸在泣珠上。珠内画面突然扭曲，显出段从未见过的记忆：殷夫人抱着机械女婴跪在元始天尊脚下，背后是熊熊燃烧的陈塘关。
青铜棺椁半嵌在巨鲲骸骨的眼窝里，棺盖缝隙渗出荧蓝冷光，照得哪吒指尖发青。他攥着泣珠，珠内幻象正循环播放殷夫人跪拜元始天尊的画面——机械女婴的琉璃眼珠突然转向他，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
“开棺。”申公豹的爪子刮过青铜纹路，溅起一簇火花，“你娘肯定留了后手。”
敖丙的冰甲突然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等等！棺椁表面的龙纹是活的！”
太乙真人一屁股坐在棺盖上，酒葫芦硌得棺椁咚咚响：“慌啥，待为师…”
话没说完，整具棺材突然竖立，将老头甩进暗流。青阳子扑过去捞人，却被葫芦带子缠住脚踝，两人像拴着的螃蟹般在漩涡里打转。
棺内没有尸骸，只有具布满蛛网的机械骨架，胸口嵌着块锈蚀的八卦盘。哪吒伸手要碰，骨架突然弹坐而起，齿轮转动的嗡鸣中混着殷夫人的声音：“丙儿，闭眼！”
混天绫本能地遮住双目。黑暗中响起机括弹射声，数十支淬毒弩箭擦着哪吒耳畔飞过，钉进乌雅召出的狼魂体内。
“这欢迎仪式够带劲！”申公豹折断插在肩头的箭杆，“你娘当年是造兵器还是养闺女？”
敖丙的冰刃撬开八卦盘，露出内层暗格。褪色的绢帛上画满经络图，机械骨骼的每处关节都标着生辰八字——与哪吒的命盘完全契合。
“看这里。”敖丙指尖凝霜，拂去角落的污渍，“‘七月初七，双生劫启’…今天是什么日子？”
众人齐刷刷看向哪吒。他正蹲在机械女婴的颅骨前，混天绫卷着半截发簪——和他怀中残破的那支正好配对。
“三百年前我自刎那日…”簪尖突然刺破掌心，血珠滚入女婴眼窝，“娘亲把我的魂魄分了一半给她。”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颤。墙缝里渗出黏稠的黑液，所过之处机械残骸纷纷复活。青阳子边跑边嚎：“这他娘是捅了机关窝啊！”
乌雅一箭射穿扑来的齿轮蜘蛛：“去控灵台！那八卦盘是总闸！”
哪吒抱着机械颅骨跃上横梁。黑液已漫到腰际，腐蚀得混天绫嘶嘶冒烟。申公豹突然现出原形叼住他后领：“发什么呆！你妹的脑壳里有东西！”
颅骨内腔藏着枚玉简，殷夫人的残影从简中浮出：“丙儿，若你见此，说明天尊已对你下手…去不周山找烛龙，它能斩断轮回锁…”
敖丙的冰甲突然失控，拖着他在黑液中滑行。千钧一发之际，太乙真人甩出乾坤壶，琼浆泼洒处升起酒雾屏障。
“接着！”老头把醉得打嗝的葫芦扔给哪吒，“用三昧真火点它屁股！”
烈焰腾空的刹那，整座实验室开始坍缩。众人踩着坠落的青铜板冲向出口，身后传来机械女婴的哼唱声——正是殷夫人哄睡时唱的渔歌。
青阳子最后一个滚出甬道，裤腰带卡在门缝里被生生扯断。他光着屁股哀嚎：“老子的传家宝啊！”
乌雅把骨箭往他胯下一掷：“再嚎把你钉墙上。”
哪吒站在归墟裂口，望着掌心玉简渐渐化作光点。泣珠突然发热，映出新的画面：不周山巅的云雾里，烛龙独目正凝视着他，龙爪下按着半截断裂的混天绫。
申公豹舔着爪尖黑血冷笑：“这趟买卖，老子接定了。”
敖丙默默把冰甲残片埋进珊瑚丛，龙角闪过一抹幽蓝——那里头蜷缩着机械女婴最后的记忆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