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章 千齿机关阵
龙宫机关库的青铜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海水的咸腥气瞬间被铁锈味取代。哪吒的混天绫缠在腕间,绫缎末端无意识地扫过地面,蹭起一层薄薄的铜绿。眼前百丈高的齿轮墙缓缓转动,每个齿槽都衔着枚夜明珠,冷白的光晕里浮着细密的铜屑,像场不会停的金属雪。
“这他娘的是蒸汽车轮成精了?“申公豹的尾巴尖扫过最近的齿轮,噌地带起一溜火花。乌雅没搭腔,她的骨杖正贴着一枚半人高的齿轮游走,杖头的狼眼石映出齿面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豹族祭祀用的雷纹。
敖丙突然按住胸口踉跄半步,玄冰甲胄的鳞片缝隙里渗出霜气:“齿轮...在改换阵型...“话音未落,整面齿轮墙突然加速旋转,千百枚齿牙咬合的咔嗒声汇成海啸般的轰鸣。青阳子的道袍下摆被气流卷进齿缝,撕拉一声裂成两截。
“巽位三步!“哪吒扯着嗓子吼,混天绫已缠住乌雅的腰肢。豹女刚跃离原地,她站过的青铜砖就突刺出三排狼牙钉。申公豹的爪子勾住青阳子的裤腰带往后拽,老道儿的屁股擦着钉尖掠过,在裤衩上划出个规整的八卦。
敖丙的冰锤重重砸向地面,霜花顺着砖缝蔓成蛛网。被冻住的齿轮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转速肉眼可见地缓下来。哪吒趁机蹿上东侧齿轮,火尖枪挑开三层叠齿,露出后面闪着幽光的核心轮盘。
“申公豹!雷纹是不是往左数第七...“话卡在喉咙里,哪吒突然发现豹妖正死死护在乌雅身前——三枚飞旋的锯齿镖钉在他背后的齿轮上,刃口离乌雅的发梢不到半寸。申公豹的尾巴毛被削掉一撮,飘落在乌雅靴边,被他不动声色地踩住。
“看什么看!“豹妖龇牙,爪尖却泄了力,“老子是怕这狼崽子血溅脏了机关...“乌雅突然伸手扯开他衣领,露出后背新鲜的擦伤。海藻绿的血液渗出来,在冷光里泛着诡异的萤色。
“闭嘴。“萨满女子撕下段鲛绡,蘸着骨杖里的药酒按上伤口。申公豹的耳朵尖抖了抖,到底是没躲开。
核心齿轮就在这时突生异变。被哪吒挑开的叠齿突然弹射出锁链,蛇似的缠住敖丙脚踝。龙太子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铠甲缝隙迸出的冰碴在齿面上撞得粉碎。哪吒的红绫卷住锁链猛扯,却听见更多机括转动的咔嗒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坎位!离位!“青阳子突然尖叫着蹦起来,光着的半拉屁股贴上冰面,“这他娘的是先天八卦活盘!“他哆嗦着手指在空中比划,道袍碎片在寒气里飘成面残旗,“敖丙镇坤位,申公豹去震位,快!“
申公豹啐出口血沫子,豹爪扣进砖缝借力,几个腾跃落在震位齿轮上。几乎同时,乌雅的骨杖捅进坎位齿槽,狼魂咆哮着冻住三枚飞旋的副齿轮。哪吒的火尖枪终于挑开核心轮盘的保护壳,却愣在原地——青铜轮心嵌着块巴掌大的浮雕像,殷夫人抱着个豹耳幼童站在不周山断崖边,脚边散落着齿轮与符纸。
“小豹...“申公豹的瞳孔缩成针尖。震位齿轮突然暴起,齿牙擦着他耳际掠过,削断几缕黑发。哪吒的红绫卷住他腰身拽离险地,火尖枪的蓝焰已燎上轮盘。冰火交击的瞬间,整座齿轮墙发出垂死般的嗡鸣,缓缓停转成诡异的卦象。
敖丙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尖抚过浮雕上殷夫人的面孔:“这冰...是母亲的气息...“他铠甲上的龙鳞正在剥落,露出底下蜿蜒的青色血管。机关库深处传来太乙真人破锣似的吆喝,老神仙骑着个酒坛子破窗而入,手里还攥着半条糖醋龙须。
甬道尽头豁然开阔,成片的血珊瑚如凝固的血管般盘踞在海底峭壁间。哪吒的混天绫拂过珊瑚枝,带起的磷火照亮了枝杈间悬挂的鲛人骸骨,那些空洞的眼眶里正渗出胭脂色的雾气。
“这红雾...“敖丙的指尖刚触到一缕飘散的烟霞,整片珊瑚林突然活过来似的震颤。血珊瑚的枝桠相互摩擦,发出类似骨笛的凄厉尖啸。申公豹的豹耳猛地支棱起来,尾巴卷住乌雅手腕就往回拽:“闭气!是弑心瘴!“
青阳子的道冠已经被雾气染成粉红,他捏着鼻子闷声闷气地嚷:“闭不住啊!道爷昨儿吃了三斤蒜蓉扇贝...“话尾化作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直挺挺栽进珊瑚丛。哪吒伸手去捞,指尖却穿过青阳子虚化的身体——那具肉身正在红雾里迅速褪色,像浸了水的丹青。
“丙丙!“哪吒转身去抓敖丙的胳膊,却扑了个空。龙太子的玄冰甲在红雾中折射出万花筒似的光斑,他的脸在光晕里碎成无数片,每片都是殷夫人七窍流血的模样。
“娘——!“哪吒的嘶吼震落几串珊瑚珠。他看见殷夫人躺在陈塘关的断瓦残垣间,混天绫正从她心口抽离,带出的不是血,而是细密的齿轮与符纸。母亲的手掌抚上他面颊,铜铸的指节刮得皮肤生疼:“别集灵火...会害了妹妹...“
哪吒的牙齿深深咬进下唇,血腥味混着咸涩的泪:“又是幻象...又是幻象!“他猛地抽出火尖枪刺向大腿,剧痛让眼前的血色淡去三分。敖丙的冰锤就斜插在五步外的沙地里,锤柄上缠着半截褪色的祈福绦——是去年生辰时哪吒随手系的。
珊瑚丛深处传来乌雅的狼嚎,裹着申公豹断断续续的咒骂。哪吒拖着伤腿循声摸去,红雾中忽现一方祭坛。乌雅正举着骨杖与另一个自己对峙,两个萨满女子的狼魂撕咬成一团,溅起的幽蓝火星烧焦了申公豹的尾尖。
“那是你的贪狼星!“申公豹的爪子扣进祭坛缝隙,硬生生掰下块珊瑚石砸向幻象,“杀过人的是你,救过人的也是你,较什么劲!“石块穿过虚影的刹那,乌雅的真身突然调转骨杖,狼魂咆哮着吞没自己的镜像。
哪吒的火尖枪就在这时挑破红雾,枪尖蓝焰燎过申公豹渗血的肩膀:“还能动吗?“豹妖的回应是被珊瑚枝贯穿的右掌,他索性用利齿咬断枝条,含糊不清地嗤笑:“比不得你们母子情深...“
祭坛中央的珊瑚柱突然裂开,青阳子正蜷缩在柱心空腔里。他的道袍皱成腌菜,手里死死攥着半块绿豆糕,嘴里嘟囔着“天尊饶命“。最诡异的是,那绿豆糕上竟浮现出完整的弱水河道图,与不周山的雪线严丝合缝。
“醒醒!“哪吒的混天绫卷住青阳子的腰,却扯出串黏糊糊的银丝——老道的袖袋里滑出个琉璃瓶,瓶身刻着无量仙翁的私印。敖丙的冰锤突然发出蜂鸣,锤头指向祭坛底部渗血的珊瑚根。
申公豹的爪子扒开层层珊瑚虫尸,露出半截白玉似的指骨。那指节上套着枚青铜扳指,戒面的饕餮纹正吞噬着敖丙鳞片的虚影。“无量老儿的爪子...“豹妖的鼻翼翕动,“还沾着豹族童尸的奶腥味。“
红雾突然剧烈翻涌,珊瑚林深处传来婴儿啼哭。哪吒的火尖枪骤然黯淡,他看见殷夫人的机械傀儡抱着个襁褓从雾中走来,襁褓里伸出的却是布满齿轮的金属手臂。混天绫不受控地缠向傀儡脖颈,却在触及襁褓时生生顿住。
“不能...伤她...“哪吒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祭坛上汇成诡异的符阵。青阳子突然抽搐着跃起,裤腰带上的符咒无风自燃:“尿急!道爷憋不住啦!“他冲着珊瑚柱就是一泡热尿,童子尿混着红雾腾起青烟,整片珊瑚林发出熔铁般的嘶鸣。
敖丙的冰锤在此时重击祭坛,霜气顺着尿渍冻结了血珊瑚的根系。申公豹趁机扯断缠住乌雅的珊瑚藤,豹尾卷着众人滚出正在坍塌的陷阱。哪吒最后回望时,看见殷夫人的幻象在红雾中比着口型:“不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