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所谓正邪
‘啊’‘啊’‘啊’的声声惨叫，‘咚’‘咚’‘咚’的连连落水声。
其间夹杂着方言俚语咒骂和哀求，连绵不绝。
这让船舱内沐浴更衣的俞莲舟感到有些不太妙。
他连忙换好衣服，急匆匆登上甲板之时。
入目的除了好几摊血迹和散落四周的血点，没有看见巨鲸帮的人。
一旁的唐文亮等人脸色煞白、仿佛是目睹了什么人间惨事。
峨眉派的年轻女弟子更是忍不住干呕，眼角还挂着泪痕。
西华子那矮胖道人更是身子发颤，牙关咬紧，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惊悚倒下。
此情此景，让俞莲舟瞬间猜到是怎么回事。
“青书，你将巨鲸帮的恶徒全都杀了？”
“回禀二叔，这些恶徒孩儿都已审过，他们身上背负着数条人命都有万恶不赦之罪，没有一个误判。”
宋青书一脸正气，恭敬有礼地回答着，坦然承认处决了巨鲸帮五十多口人命的事。
这不是宋青书有正义感、更不是他嗜杀。
屠光巨鲸帮，是要给崆峒、昆仑、峨眉派立威，更是要树立斩妖除魔、除恶务尽的人设。
以杀止杀、止戈为武，正是七十年多年前，太师父张三丰做的事。
这件事，太师父杀了整整六十三年。
直到十五年前，太师父八十五岁寿宴过后，选择深居简出复盘修真契机，才停止了斩妖除魔的杀戮。
六十三年屠戮天下，江湖人称：甲子荡魔。
宋青书是太师父收手的那年出生的。
现在，他决定接过太师父的衣钵，以荡魔为手段，在江湖上树立威望，进而成为新生代的武林魁首。
这一切都是为了日后揭竿造反、颠覆元朝做铺垫。
“阿弥陀佛。这些人虽然罪孽深重，但宋少掌门这番手段未免过于残忍。要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宋少侠当给他们回头是岸的机会，说不定这些人就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少侠何必多增杀孽？”
峨眉派静虚师太是出家人，看着几十条生命就此逝去，忍不住出言怪责。
装什么圣母？宋青书暗自冷笑，你峨眉派杀起人来，可不见你们这些出家人皱下眉头。
心中虽如是想，口中却不能直言，这就是江湖，虚伪。
在实力未达到绝对掌控的时候，宋青书还是懂得把握分寸，他对着静虚师太拱了拱手。
“师太菩萨心肠，晚生佩服。但这些恶徒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这对那些根本没有拿过屠刀却惨死在他们手中的无辜民众，公平么？”
“佛门都有金刚怒目，贵派灭绝师太前辈不也一样奉行除恶务尽、对明教教徒不留活口。”
一席话，问住了静虚。
这个峨眉派的大弟子，表情尴尬，却又不愿妥协。
“家师除恶务尽，针对的仅仅是魔教那些魔头而已。巨鲸帮这群人尚有回头是岸的余地，和魔教魔人不可同日而语。”
真特么双标，完全继承了老灭绝的思想。
老灭绝憎恨明教，起因是因为杨逍折辱了她的姘头孤鸿子，导致孤鸿子想不开，自个把自个气死了。
这番仇怨，老尼姑记在了明教头上。
如此公报私仇，还说得正气凛然，恶心！
对于明教，宋青书打心底是要收服的，有了明教的武装力量，称霸天下，绝对是莫大的助力。
他内心深处是偏向明教的，于是对静虚说话，就多了三分狂妄和傲气。
“既是众生平等，那么魔教之人为何不可以回头是岸？为何要斩草除根？”
“据晚辈所了解的信息，明教这些年来，一直致力驱除鞑虏、重振华夏。”
“明教教众纵然良莠不齐，偶有教徒作奸犯科、扰我武林正道，但我从未听说他们辱民欺民，反倒是带领百姓杀官造反。如此行为，当真是无恶不赦？”
一直以来，静虚都奉师尊灭绝的话为圣旨，宋青书刚才所言，似乎真是那么回事，让她再也无从反驳。
这一番思量，令敦厚的静虚感觉心中生了魔障，她连忙念起金刚经，带着弟子回了船舱。
至于昆仑、崆峒两派，见过了宋青书杀人不眨眼的场景，更不敢多言，也纷纷跟着进了舱。
一时间，甲板之上，只剩下俞莲舟、宋青书叔侄二人。
俞莲舟眯着眼，低声质问。
“青书，你看待魔教真的如口中所说？甚至觉得他们是为国为民？”
面对二叔的质问，宋青书毫不退缩，侃侃而谈。
“二叔，何为正邪？太师父曾说过，一心向善、爱国爱民，便是正。是非不分、滥杀无辜，哪怕身处武林正派，也是邪。正邪论行不诛心，不该以派别而定。”
“崖山之战，神州陆沉，鞑子占我中华七十年，辱我汉人。更施加苛捐杂税，还妄图杀光汉人几大姓，闹得民不聊生。”
“如今的武林各派，不以光复华夏、还我河山为目标，反倒是互相攻伐，全是为了利益，这算什么正派？”
“孩儿认为，明教虽和我武林正道有深仇大恨，但这只是细枝末节。驱除鞑虏，再造神州，才是真正的大节，明教中人目前做的不正是这件伟大的事么？”
对于宋青书这番惊天骇俗的正邪论，俞莲舟震惊之余，没有半点怪责。
这不正是恩师一直传达的思想么？
自己师兄弟七人，这些年恪守所谓的正道，只讲立场，未免辜负恩师的教诲。
恩师常言，此生两大理想，一是光大武学；二是驱除鞑虏。
光大武学的目的，本质还是为了驱除鞑虏。
这些年，江湖纷争不断，武林各派成了一盘散沙，光复神州的壮志，自己也跟着忘了？
想到这，俞莲舟顿觉后背冒起冷汗，深觉辜负师尊本心。
在师尊眼中，百余年来，哪有绝对的正邪之分？
他老人家想看见的是光复华夏大好河山；让亿万黎民安居乐业的盛景。
俞莲舟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
“青书，莫非你胸中志向，竟然是驱除鞑虏、再造华夏？”
宋青书没有立即回答，他庄重地拔出腰间长剑，指向西北方向，那正是元大都的方向。
“二叔。重建神州，是每个炎黄子孙应尽的本分。有朝一日，我要提兵百万，攻破大都，还我华夏大好河山，告慰三皇五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