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双生之迷

离开锦绣里，夜色已深。苏州的老城区笼罩在一层薄雾中，古老的街巷静谧而神秘。林丝锦和顾重楼并肩走在石板路上，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那个人，真的是你的兄弟？“林丝锦打破沉默，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顾重楼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片刻后才回答：“是，顾天衡，我的双胞胎哥哥。曾经是顾家最有天赋的镇灵师传人。“

“那他为什么会...“

“背叛？“顾重楼苦笑一声，“七年前的一场意外。我们在追捕一个失控的灵纹者时，他被卷入了一场灵力爆炸，右脸被烧伤，心口被宣德炉碎片刺穿。本该致命的伤，却因某种我至今不明白的原因让他活了下来。“

林丝锦想起顾天衡那张扭曲的脸和他心口处泛着绿光的宣德炉碎片，不由得心生寒意。

“自那以后，他变了。“顾重楼继续道，声音低沉，“开始接触一些禁忌的灵力实验，研究如何夺取他人的灵纹。半年后，他杀了自己的师父，带走了家族的部分秘典，从此与顾家为敌。“

“他说的...当年我选择了你，是什么意思？“林丝锦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重楼脚步一顿，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清楚。可能是他的妄想，也可能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人转过一道弯，面前出现一座古色古香的茶馆，木质的门楣上挂着“一缕茶香“的招牌。虽然已过午夜，茶馆内依然亮着灯。

“先进去休息一下。“顾重楼说道，“你需要适应一下灵纹的力量，刚才在锦绣里消耗太大了。“

林丝锦这才注意到自己确实有些疲惫，左手腕的缠枝纹如同灼伤般隐隐作痛，先前使用银针的反噬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

茶馆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位白发老者坐在柜台后打盹。听到开门声，老者抬头，见到顾重楼后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们随便坐。

选了靠窗的一张桌子，顾重楼为林丝锦倒了一杯热茶。茶香四溢，有一种奇特的舒缓效果，林丝锦喝下一口，感觉手腕的灼痛感立刻减轻了许多。

“灵茶，“顾重楼解释道，“专门为灵纹者调配的，能缓解灵力反噬。“

林丝锦再次看向窗外，却猛然发现玻璃上映出另一个身影——顾天衡！她惊得差点打翻茶杯。

“怎么了？“顾重楼察觉到她的异常。

“窗户...刚才我看到...“林丝锦指向窗外，却发现那里只有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任何人影。

顾重楼眉头紧锁，迅速站起身查看窗外，随后叹了口气：“是灵纹的副作用。天孙锦刚觉醒时，会出现一些幻象，特别是在你经历了强烈情绪波动之后。“

“所以，那不是真的？“

“不一定。“顾重楼重新坐下，“有时候是纯粹的幻象，有时候则是一种预视或警示。天孙锦拥有一定的预言能力，只是尚未完全觉醒。“

林丝锦又喝了一口灵茶，感到思绪渐渐清晰。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中取出一张纸条，那是几天前在祖母的医书中发现的。

“顾重楼，这张纸条是我祖母留给我的。上面写着'若见血线入骨，寻顾氏后人'。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继承天孙锦？“

顾重楼接过纸条，仔细端详，表情变得异常严肃：“笔迹有些眼熟...你祖母叫什么名字？“

“林月华，她五年前去世了。“

“林月华...“顾重楼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变得遥远，“我记得我祖父曾经提起过这个名字，说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刺绣大师，也是...一位强大的灵纹者。“

“什么？我祖母也是灵纹者？“林丝锦震惊地问道。

顾重楼点头：“不仅如此，根据家族记载，她曾经是'锦纹'的持有者，那是二十四灵纹中的第三位，专司织物图案之力。“

“那她为什么从未告诉过我？“

“保护你。“顾重楼的声音变得低沉，“灵纹者的生活并不轻松，常年与危险相伴。她或许希望你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林丝锦陷入沉思。她回忆起祖母生前常常熬夜刺绣，有时会突然离家数日，回来后总是显得疲惫不堪。当时她以为这只是艺术家的古怪习性，现在想来，或许祖母是在执行某种与灵纹相关的任务。

“九霄环佩。“林丝锦突然问道，“那个失窃的古琴与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顾重楼从怀中取出傩面人给他的琴囊，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绣纹：“九霄环佩不仅是一把古琴，更是一件封印物。传说它能沟通天地，引导灵气流动。五百年前的上一次大渊降临时，正是它封住了渊口，阻止了更多的器灵涌入人间。“

“所以这次有人想借它来...“

“开启渊口。“顾重楼神色凝重，“幸运的是，琴身已经被我取回，只是琴弦断了三根，需要重新炼制。“

林丝锦正想继续询问，突然感到窗外一道寒意袭来。她本能地向旁边一闪，一支飞镖破窗而入，正中她原先坐着的位置！

“小心！“顾重楼一把拉过林丝锦，同时从怀中掏出符纸。

窗外，一个黑影迅速闪过。顾重楼刚要追出去，却听到林丝锦的一声惊呼。回头一看，只见那支飞镖上竟然缠绕着一张小纸条，正缓缓展开。

“别碰！“顾重楼喝止道，随即从桌上取了双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午夜，太湖石，交人。“

“又是你哥哥？“林丝锦问道。

顾重楼摇头：“不像是他的手笔。这更像是'收藏家'的人。“

就在这时，柜台后的老者突然站起身，面容变得异常严肃：“有人闯入结界，大约五个人，都带着兵器。“

窗外，雾气突然变得浓郁，街道上隐约可见几个手持武器的黑影正在逼近。

“前后门都被盯上了。“老者继续道，声音平静却透着一丝紧张，“顾少，贵客最好从密道离开。“

顾重楼点点头，拉起林丝锦的手：“老苏，麻烦你了。“

老者——老苏摆摆手：“老规矩，一壶龙井的钱。“

顾重楼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贴在墙上。墙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条幽暗的通道。

“快进去。“顾重楼推了林丝锦一把。

林丝锦刚要迈步，突然听到玻璃碎裂声。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手持一柄青铜短剑，直取她的面门！

“小心！“顾重楼一把将林丝锦推开，自己却被那把青铜剑贯穿左肩！

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滴落在地面上。那个黑影后撤一步，猩红的血液溅在他脸上，洗去了部分面部涂料，露出焦黑的皮肤和一双熟悉的眼睛——顾天衡！

“当年你选他，现在还要选这个赝品？“顾天衡的声音与顾重楼完全相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可悲的是，你连自己的选择都记不得了。“

林丝锦完全不理解他的话，只知道顾重楼正在流血。她迅速从针包中取出几根银针，刺向顾天衡。然而那人动作更快，一个侧身便避开了所有银针。

“太嫩了，林绣娘。“顾天衡嘲讽道，“五百年前你好歹还能伤到我。“

“五百年前？“林丝锦心中更加困惑，但此刻顾重楼的伤势更为紧急。她必须尽快带他离开。

顾天衡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那块泛着绿光的宣德炉碎片：“看清楚，这就是你的杰作。当年你为了救他，亲手用宣德炉碎片刺穿了我的心脏。可惜，我没死成，反而因祸得福。“

林丝锦顾不上他在说什么，一边支撑着顾重楼，一边向密道退去。

“你以为我是来杀你的？“顾天衡突然笑了，“不，我是来警告你。大渊将临，一切都会重演。你和他，终究会重蹈覆辙。除非...“

他的目光落在林丝锦手腕的缠枝纹上：“除非你愿意把天孙锦交给真正懂得如何使用它的人。我可以帮你摆脱这个诅咒，让你获得自由。“

“住口！“顾重楼咬牙切齿地说道，“别听他胡说八道。快走！“

林丝锦趁机抛出绣线缠住剑柄，丝线却瞬间碳化。生死关头，她福至心灵地咬破舌尖，血雾中竟凝出金蚕虚影。

“不可能！“顾天衡惊愕地后退，“天孙锦应该还没完全觉醒才对...“

林丝锦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控制着那只金蚕虚影向顾天衡扑去。然而就在这时，整个茶馆突然剧烈震动，墙壁如同水波般扭曲起来。

一个戴着傩戏面具的身影从虚空中走出，正是锦绣里那个神秘人物！

看到傩面人，顾天衡脸色大变：“你！怎么可能...“

傩面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一道金光从指尖射出，顾天衡仓皇躲避，那金光却如有灵性般转弯追击，击中了他的左臂。令人惊骇的是，被金光触及的部位瞬间变成了青铜液体，从他的身体上滴落。

顾天衡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捂着正在液化的手臂，不得不后退。

“救人要紧。“傩面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古老，“顾重楼的伤不简单，那剑上有毒。“

林丝锦这才注意到顾重楼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伤口周围的血管呈现诡异的绿色，而且还在扩散。

“怎么办？“她急切地问道。

“用你的血。“傩面人简短地说，“天孙锦的血可以暂时压制毒性。快！“

林丝锦不假思索地咬破手指，让血滴在顾重楼的伤口上。奇异的是，当她的血液接触到绿色毒素时，两者如同天敌般相互抵消，伤口周围的绿色纹路明显退缩了。

“走密道。“傩面人指向墙上那个仍然开启的缺口，“直走到尽头，会有人接应。“

林丝锦半扶半抱着顾重楼向密道移动。就在即将进入密道的一刻，她犹豫地回头望向傩面人：“你是谁？为什么帮我们？“

傩面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摘下面具。那是一张充满沧桑的面孔，饱经风霜，双眼却炯炯有神。最令林丝锦震惊的是，她竟然从这张陌生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熟悉感，仿佛在很久以前见过。

“因为我欠你一命，林绣娘。“傩面人轻声说道，“五百年前，是你救了我。“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更多的敌人赶到了。

“快走！“傩面人重新戴上面具，转身面对大门，“记住，找到鬼谷子下山图，找到真相！“

林丝锦来不及多问，扶着顾重楼进入密道。随着他们的离开，墙面上的缝隙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密道内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的荧光苔藓提供微弱的照明。林丝锦小心翼翼地扶着顾重楼前行，感受到他的体温正在迅速下降。

“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得到帮助。“她轻声鼓励道。

顾重楼虚弱地点点头，艰难地开口：“林丝锦...不管我哥哥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我明白。“林丝锦回答，心中却充满疑惑。五百年前？林绣娘？这些话语像是一个谜团，环绕在她的心头。

密道似乎没有尽头，转弯处越来越多，像是一个复杂的迷宫。林丝锦开始担心他们迷路了，顾重楼的情况也越来越糟。

正当她陷入焦虑时，前方突然出现一点亮光。随着他们靠近，光点逐渐扩大，最终显现出一扇小门。

推开门，眼前是一间布置简单的医疗室。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中年女子正在整理药材，见他们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迎了上来。

“快把他放到床上！“女子指挥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丝锦照做，小心地将顾重楼安置在床上。女子迅速检查了他的伤势，脸色变得凝重：“青铜剑毒，很古老的配方，专门针对灵力。他体内的毒素已经扩散到心脉附近了。“

“能救吗？“林丝锦急切地问道。

女子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的左手腕处停留了片刻：“能，但需要你再提供一些血。天孙锦的血液是最好的解毒剂。“

林丝锦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腕：“取吧，多少都行。“

女子从抽屉中取出一根特制的银针，刺入林丝锦手腕上的缠枝纹中心。奇异的是，这次她几乎没有感到疼痛，只有一种微微的温热感。银针抽出后，女子将沾血的针尖滴入一碗清水中。水立刻变成了淡金色，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喝下这个。“女子将碗递给顾重楼。

顾重楼艰难地喝完药水，脸色立刻好转了一些。女子又取出几张符纸，贴在他的伤口周围，低声念诵着咒语。符纸渐渐燃烧，化为灰烬，随之而去的还有那些绿色的毒素纹路。

“他需要休息。“女子收起工具，转向林丝锦，“你也是。天孙锦刚觉醒，不宜频繁使用血力。“

林丝锦这才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袭来。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每一件都冲击着她的认知。

“您是...“

“莫言。“女子简短地回答，“顾家的医师，也是镇灵师协会的成员。“

“谢谢您救了他。“林丝锦由衷地说道，随即犹豫地问道：“莫医师，您知道'林绣娘'是谁吗？今晚有人一直叫我这个名字。“

莫言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回答：“林绣娘是一位传说中的人物，五百年前天孙锦的持有者。据说她织出的图案能预言未来，改变命运。“

“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莫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你自己能找到答案。灵纹不会无缘无故选择宿主，天孙锦更是如此。“

她指向角落里的一张小床：“先休息吧，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们。大渊将临，一切才刚刚开始。“

林丝锦躺在床上，思绪万千。鬼谷子下山图、五百年前的林绣娘、顾天衡的指控、傩面人的身份...这一切像是一团乱麻，却又似乎有着某种她尚未理解的联系。

她转头看向正在沉睡的顾重楼，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让他显得格外苍白。是什么样的命运，将他们联系在一起？未来又会怎样发展？

带着这些疑问，林丝锦慢慢闭上眼睛，陷入了不安的睡眠。在梦中，她仿佛看到一位身着明代服饰的女子正在织布，针线在她手中如有灵性般跳动，编织出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以及...一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一滴泪水从林丝锦的眼角滑落，与此同时，她手腕上的缠枝纹悄然变化，织出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图案——鬼谷子下山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