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供奉令
山风呼啸着席卷而过。
伏魔司众人额头上冷汗如雨般滴落。
陈言面具下的表情更是精彩万分。
这年头的匪寇,竟然都如此不怕死了?
但碍于冷月手中巡察使的权令,他也不敢随意开口。
正如陆狰所说,主子没发话,狗自然不能先出声。
此刻手持权令的冷月就是他们的主子。
而其余伏魔司的人。
都是狗。
冷月气得浑身发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要不是看在陆狰救了自己一命,还斩杀了邪魔有功的份上,就凭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谁会管他的死活?
难道他就看不出来自己在拼尽全力保他吗?
现在她还能凭借巡察使权令这张“虎皮”,暂且保下陆狰,可一旦权令时效过去,被陈言带回去,就凭陆狰匪寇的身份,必死无疑。
在那些人眼里,谁管你有没有斩杀邪魔?你又不是伏魔司的人,这根本就与你无关!
他们只会认定一个匪寇疑似偷学了佛门刀法,肯定会严刑逼供,问出刀法秘籍后,便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冷月太清楚这些巡守派的做事风格了,他们对付邪魔时磨磨蹭蹭、畏首畏尾,贪生怕死;可一旦这边战事结束,就急急忙忙地赶来分功,哪有那么巧的事?
而对付起自己人来,他们却是一个个机关算尽,恨不得把人骨髓都敲出来。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陆狰心里跟明镜似的,冷月在扯虎皮保他,他又何尝不是借着救命之恩扯着冷月的“虎皮”呢?
一番试探下来,他也大致摸清了冷月的性子,至少这女人还算有点良心。
不过他不可能就这样乖乖跟着对方回去,要不然身陷伏魔司,冷月一个十夫长哪能保的了自己?
冷月指节愈发苍白,耳畔传来陈言压抑的冷笑。
她太明白这笑声里的意味了,等巡察使权令时效一过,这个睚眦必报的巡守统领,肯定会坐实她与山匪勾结的罪名,顺便再把来历不明的陆狰一起拿下。
她自己倒还好,无非就是被问责一番,这种被抹黑的事情,在镇魔派与巡守派之间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可陆狰呢?一个来路不明的山匪头子,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
“够了!”冷月突然大喝一声,声音在峡谷中回荡。
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青铜令牌,令牌在月光下闪烁着古朴的光泽。
在场所有伏魔卫看到这枚令牌,瞳孔瞬间急剧收缩。
只见令牌正面蚀刻着栩栩如生的饕餮吞日纹,背面则刻着“供奉”二字,笔锋刚劲有力。
“冷月!你疯了?!”陈言见状,突然暴跳如雷,完全不顾巡察使权令的威慑,抬头死死盯住冷月手中的令牌,“你要给他供奉令?你莫不是思春了不成?”
冷月眼神坚定,看向陈言,一字一顿地说道:“赵大人那边我自会解释,单凭陆狰杀了一头黑境邪魔,他就当得起这供奉之位。”
陈言气得指节捏得咔咔作响,面甲下的青筋暴起,几乎要迸出血来。
他恶狠狠地盯着冷月手中的青铜令牌,从喉间挤出一阵嘶哑的冷笑:“冷十夫长,你可知道私授供奉令是什么罪名?”
“私授?”冷月闻言,冷哼一声,左手持剑指向陈言,剑尖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陈统领莫非忘了,三年前青州魔潮,是谁单枪匹马镇守州城?青供奉临死前,又把这令牌托付给了谁?”
说着,她一步步逼近陈言,手中的剑锋几乎贴上了陈言的面甲。
陈言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青州魔潮,那是巡守派中最不可提及的一段秘辛。
当年,他们为了保存自身实力,故意延误战机,导致镇魔派死伤惨重。
而冷月口中的青供奉,是她的半个师傅,当初独自一人,手持一剑,镇守青州府城长达十余日,苦苦支撑,直到伏魔司的支援姗姗来迟。
这其中,两派之间的明争暗斗、权力交锋,究竟有多少,早已无人知晓。
只记得那一日过后,司主大发雷霆,盛怒之下连杀巡守派上百人,一时间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如今,冷月再次拿出这枚令牌,再加上她手中的巡察使权令,以及陆狰斩杀邪魔的赫赫战绩,陈言竟完全找不到反驳的话。
“供奉令?”陆狰突然伸出刀,挑走冷月手中的令牌,指尖轻轻摩挲着令牌上的饕餮纹路。
他故意将令牌抛起又接住,那青铜撞击的声音在死寂的峡谷中格外刺耳。
“这玩意值几个钱?”
冷月闻言气得几乎咬碎银牙,陆狰这个泼皮根本就不懂供奉令的意义!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陆狰心里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记忆中,陆狰知道伏魔司一直设有供奉一职,而且这供奉的自由度极大,听调不听宣都算是严格的约束了。
伏魔司供奉不看重官身、军衔,只看斩杀邪魔的军功。
简单来说,只要持有供奉令牌,伏魔司便不能随意干涉持牌之人;而供奉要做的,就是不断斩杀邪魔,获取军功,以此来换取自己所需之物。
双方本质上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
也就是说只要拿到这枚供奉令,陈言就再也管不了他了。
他没有想到冷月身上竟然会带着一枚供奉令,成为破局关键。
至于他后来的举动,不过是为了恶心陈言一番,毕竟令牌到手,他也只能干瞪眼。
原本打算先借着这份救命恩情,加上冷月手里的权令,把这虎皮先扯大。
表明自己对伏魔司的抗拒,再找个机会暗示冷月,让他用权令先死死压住这陈言,让自己先走人再说。
虽然才见过几面,但看她刚才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陆狰隐约感觉,这女人比较恩怨分明,大抵会保住自己。
何况她与这陈言其中似乎还涉及到了所谓派系之争。
简单来说,冷月对自己的好感可能还大于这位同僚。
当然,如今供奉令一出现,一切就简单明了。
这女人还算机灵。
“冷十夫长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会如实禀告上去的......”陈言眼神阴翳地盯着冷月,良久之后,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收队!”陈言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带着麾下伏魔司众人转身离去。
离去时,他们的脚步声震得崖底碎石簌簌滚落。陈言最后瞥向陆狰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冷月长舒一口气,此时她玉化的右臂已彻底崩散成灰,随风飘散。
她转身看向陆狰,只见陆狰正将供奉令揣进怀里,刀尖懒洋洋地挑着一块焦黑的佛骨把玩,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冷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陈言此人,睚眦必报,你往后要是遇到他,一定要小心。”冷月提醒道。
“伏魔司的供奉,可不是挂名的闲职。”她接着说道,“每月需斩杀三头灰境邪魔,或一头黑境邪魔,否则令牌就会被收回,妖物也行。”
妖物,以人族为血食,也是伏魔司主要的目标之一,二者统称妖魔。
陆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调侃道:“怎么,你是怕我滥竽充数?”
“陆狰,我虽然不知道你这门刀法从何而来,也不明白你为何在赤鬼寇蛰伏许久。”冷月扶着一旁的石头,缓缓坐了下来。
刚才的战斗以及与陈言的激烈交锋,让她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但我们伏魔司最重要的职责,便是斩妖除魔。你杀了这尊观音像,又救了我一命,所以我才会保下你,其他的事我一概不想过问。”
“如果你的令牌被收回了,他们那些人一定会借机发难,到时候我也无能为力了。”
冷月语气郑重地向陆狰解释道。
“他们哪些人?怎么,这伏魔司的水还挺深?”陆狰敏锐地捕捉到了冷月话里的重点,听这意思,伏魔司内部显然不是铁板一块。
想想也是,看那陈言对冷月的态度,简直就像杀父仇人一般,怎么看都不像是同生共死的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