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是我的土地
“晨风领到了。”
查尔坐在马车上，感受着初夏和煦的微风袭来，心情愉悦。
越过不远处的田地，一个规模不大的村镇若隐若现，那就是晨风领。
到了晨风领，回湾城就不远了，剩余的道路也是一片坦途。
“你们到家了。”张远坐在马上对两名农户说道，他病愈之后便没再坐马车，而是骑着自己的马在车队旁边随行。
“谢谢大人，愿三神保佑你！”农户看着不远处熟悉的小镇，脸上也十分兴奋，嘴里不断说着感谢的话语，走下了马车。
前往回湾城的道路并不会穿过晨风镇，只是从旁边经过，所以两人将会在这里下车。
“还记得我们商量好的说辞吗？”张远又说道。
“记得，我们这几天之所以不在家，是去找走丢的小女儿。但现在没能找到，所以回来了。”巴利连连点头，表示已经记在心中。
“嗯，记住就好。这个小小的谎言能够保护你们。也不要觉得难为情，赫蒂会变成邪魔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已经赎够了罪，仁慈的三神不会介意这一点。”
“好的，谢谢大人。”农夫巴利犹豫了下，忽然又说，“您要干蘑菇吗？”
“干蘑菇？”
“对，是我们采的不值钱的蘑菇……抱歉，大人，当我没说吧，您还要继续赶路。”巴利窘迫说道。
“我的确有些兴趣。”张远摇了摇头，
“查尔，贝尔，你们先往前走，我一会赶上来。”
“走吧，带我去看看蘑菇。”张远扯动缰绳，“那些邪魔使用过的东西需要处理，我顺便也去看看。”
他本就想找个借口去农夫家为赫蒂找件衣服之类，现在巴利主动邀请，倒是正合他意。
查尔与贝尔并没有意见，表示会放慢速度，在前面等他。
走进狭窄的乡道，穿过几片田野，张远来到了孤零零矗立在溪流边的赫蒂家。
这是一个典型的农户家，低矮的木屋用粗粝的原木搭建，缝隙间糊着干草与泥巴。
屋前用篱笆围出小院，院门还开着，可以想象当初离开时的匆忙。
“大人，请你稍微等一下。”农户夫妇走进了屋。
张远在院子里停下，看着旁边的溪流，莫名想到自己这世的家乡，河林镇。
如它的名字，那是一个坐落在森林边上，有河溪穿过的小镇。
春天，他在溪畔肆意绽放的野花中奔跑；夏天，他在绿荫如盖的林中冒险；秋季麦浪翻滚，磨坊会连续好多天弥漫着麦谷的清香；等到了冬天，父亲往往会将众人聚集，围坐在壁炉旁煮茶烤肉……
原主在那里度过了非常平静美好的童年。
直到7年前母亲梅莉离开波利之后，记忆就变得苦涩起来。
缤纷的四季被男爵沉郁的脸色取代。
他终日颓唐，偶有酗酒，不再关心领地。
河林镇也因此走起下坡路，从商队络绎不绝，到如今两三个月都难见一支，就这么衰败了下来。
想到这里，张远忽然很想回去那座小镇看看。
乡愁，是刻在每个中国人骨子里的情感。
它在这一刻与原主的记忆悄然重叠了些，让张远忽然对这个世界多了几分归属感。
‘那是我的土地。’张远心想。
他开始理解兰塞恩的迫切，他不仅是不想失去自己的爵位，同样也不想失去自己的家乡。
“大人，这是蘑菇。然后，这些是…赫蒂的东西。”
巴利与玛丽走了出来，他们一人捧着一大袋蘑菇，一人抱着一小堆东西。
“用不着这么多。”
张远打开随身携带的空布袋，装了两把干蘑菇，便从玛丽手里接过赫蒂的物品。
一套亚麻布衣，一双麦秆编织的精致草鞋，还有一个桦树皮编织的小花篮，仅有巴掌大小，里面装着一些干枯的野花。
张远能想象妇人玛丽为疼爱的小女儿赫蒂一点点编织出它们的模样。
“那我就走了。”
“大人您不再多拿点蘑菇吗，这些都可以拿走！”巴利急忙说。
“已经够了。”张远推辞，将赫蒂的东西收好，翻身上马。
巴利还想将蘑菇塞过来，但张远已经扯动缰绳，驱使着马匹出发。
他回过头，巴利和玛丽还站在木屋前，向着他挥手：
“大人慢走，祝您一路平安！”
张远摆了摆手，看着自己手里精致的草鞋和花篮，心情却并不美妙。
这样淳朴的父母，竟然会那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张远挥动马鞭，微风迎面而来，拂动发丝，也逐渐抚平心绪。
在即将走上大路前，他看到了一片洁白的野花。
想了想，张远勒住缰绳，采了几朵，将怀中的花篮装满。
回到大道后，他没有着急追上车队，而是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等待。
又过了一会，道路旁的灌木沙沙摇动，赫蒂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跟上来了。”张远露出笑容，骑着马靠近。
赫蒂无意识的点点头，望着远方。
顺着她的视线，隐约能够看到那栋位于溪边的小木屋。
“如果你想留下来……”
“我没有。”赫蒂连忙摇头，“我只是看看，大人。”
赫蒂害怕眼前唯一一个愿意帮助她的人也会离开。
“放松些，在我的家乡有这样一句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答应了会帮你，那就不会反悔。”
“……四匹马也追不上？”
“这是个比喻，总之，我说了，就会做到。”张远露出微笑，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赫蒂面露惊喜，尤其是在看到装着花的花篮的时候，更是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个小女孩啊。’
张远心想，但仍旧认真再问了句：
“你还想回去吗？”
赫蒂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转身，一条蓬松的尾巴顿时露了出来。
“未来也许会有机会。”张远宽慰。
“我不想回去。”
赫蒂却低着头说，脸几乎埋进了花篮里，“爸爸妈妈不喜欢我，我也…害怕他们。”
“我不想回去。”她重复道。
任谁那样被父母对待之后，都会心有芥蒂，更别说一个8、9岁的小女孩。
张远明悟，没有再多说什么：
“换好衣服就跟上来吧。
“我会在回湾城门外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