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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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与将军的血。
自遇袭之日起,我未曾返回将军府。
那滩血迹已干涸于地面,呈现出暗褐黑色。
脸颊的疼痛与被猛虎撕咬时的恐惧涌上心头,我不禁微微颤栗。
赵熙煊将猛虎带入府中之事,我竟全然不知。
朝廷选我参加太医院秘方交流,那段时日我人在京城,书信往来中他只字未提。
交流提前结束,我派信使通知了府中。
将军特意从军中赶回,亲自到迎宾驿站相迎,言我消瘦了许多,回府后定要备下满桌佳肴,让我好好进补。
可刚推开府门,一道黑影便向我扑来。
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剧痛,令我头脑一片空白。
待我看清,那是一只成年猛虎。
我奋力挣扎抵抗,但虎口死咬不放。
将军见状立刻冲上前来,抓住虎颈,欲将那凶兽拉开。
猛虎转而攻击将军,将他撕咬得血肉模糊。
最终是我们的惨叫惊动了府中侍卫,数名武艺高强的护卫联手,才将那猛虎击退。
此时我才发现将军倒在血泊中,动弹不得。
腹部伤口触目惊心,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整片地板。
我立即召唤府中太医。
将军抵达军医处时,情况已是危在旦夕,内脏严重损伤,命如悬丝,随时可能陨落。
唯有我精通兽伤治疗之术,能够医治这等伤势。
“我夫君何在,速派人去军中唤他回来!”
我抓住亲信,慌乱地叮嘱,却被告知赵熙煊已向军中告假三日。
依我对他的了解,赵熙煊向来视军务为重,必不会轻易离营。
甚至在我们成婚第二年,边境小规模冲突中,我中箭受伤命悬一线,他也未曾放下职责前来看望。
我顾不得细想,立即派最快的信使前去寻他。
他回信甚快,口气极为不耐:“正忙着要事,有何急事,速速道来。”
我急得泪流满面,“熙煊你何处,速速回府,父亲...父亲遭遇不测!”
赵熙煊立刻追问:“父亲遇何事了?”
我尚未回答,信笺中却附了另一人的急切哭声。
“啸天跑到何处去了,它若有闪失,都怪我,是我疏忽未能看好啸天。”
赵熙煊在回信中安抚道:“勿要自责,过错在我,啸天是在我府中丢失的,我必陪你寻回。”
我这才明白那猛虎竟是赵熙煊带入府中的。
我愤怒地写道:“那孽畜是你引入府邸的,你可知正因它,将军已在鬼门关前徘徊!”
柳如烟在回信中哭诉不已。
“千错万错皆是我过,不该劳烦熙煊公子,我这就劝他回府,你们夫妻莫因我生嫌隙。”
“我不回府。”赵熙煊这话明显是写给我看的,“寻不到啸天,我绝不回将军府。”
“求你速回,将军命悬一线,你乃他唯一血脉,速来见他最后一面!”
赵熙煊不信我言,“你竟能编造如此荒谬之言,分明是嫉妒如烟所致,休想用此等伎俩骗我,我还需寻找啸天。”
赵熙煊不再回信,我又派了几名信使前去,皆被拒之门外。
直至将军下葬仪式结束,我都未见赵熙煊踪影。
将军临终未留一语予赵熙煊,反倒嘱托我,嫁入赵家委屈了我,应当寻机和离。
赵熙煊察觉我身体僵硬,伸手欲拍我肩头。
我避开他的触碰,面上厌恶之情丝毫不加掩饰。
他眉头紧锁,唇线紧绷。
每当他动怒之时,总是这般神态。
他凝视着我,长叹一声:“脸上伤痕还疼否?”
我只觉可笑,我负伤多日,他此刻才想起关切。
我将和离书掷在案几上,懒得多言,“若你对家资分配不满,可重拟条款,我只望速速了结。”
“凭何你想和离便和离,你将我二人婚约视作何物?”
赵熙煊咬牙切齿地责问,仿佛背弃婚约的人是我。
“若与我和离,你便可堂堂正正与柳如烟相守,她亦不会被指为勾引他人夫婿,岂非两全?”
赵熙煊抓起和离书,径直扔入火盆,“我与你说过多少遍,我与如烟清白无瑕。”
我将从密探处获得的柳如烟与他同宿山林的画像取出,怒掷于他面前。
“都已同眠共褥,你还敢言清白无瑕,你有何面目?”
赵熙煊毫无愧色,反倒理直气壮:“又未逾越最后界限,再者若真有私情,何不直接与你和离?”
他那副居高临下的神情,仿佛是施舍般的恩赐。
我霎时醒悟,自己当初真是瞎了双眼,竟看上如此无耻卑劣之徒。
“此婚必离,你若不从,我便上奏朝廷,请旨和离。”
赵熙煊咬牙道:“你非要如此决绝,若我们和离,父亲该有多伤心,他待你如亲生骨肉般疼爱。”
“你不配提父亲!”我勃然大怒。
赵熙煊若有半分孝心,听闻将军遇险,必定立刻归府。
如今提及将军,不过是想以道德束缚我,将父亲当作要挟我的砝码。
“你心中若还有父亲半分位置,就应同意和离。”我稍顿,声音不觉带了哭意,“此乃将军临终遗愿。”
“住口!”赵熙煊一脚踢翻案几,“你再诅咒父亲一句试看——”
他声音猝然而止,俯身拾起一枚玉佩,玉面沾染血迹。
他神色大变,握玉的手不住颤抖,眼眶瞬间通红。
“此乃父亲佩玉,是祖父临终所赠,父亲言道要一生佩戴,直至命终之日方可取下。”
“父亲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