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日的月光
林夏站在咖啡馆的柜台后，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发呆。深秋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她面前的咖啡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叮铃——
门上的风铃轻响，她下意识地扬起职业性的微笑：“欢迎光临。“
推门而入的男人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领口露出浅色的衬衫领子。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却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深邃。林夏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阳光下几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一杯美式咖啡，谢谢。“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大提琴的低鸣，带着一丝沙哑。
林夏低头在点单机上操作，余光瞥见他走向角落的钢琴。那架老旧的三角钢琴是咖啡馆的镇店之宝，平时很少有人碰触。她看到他轻轻抚过琴键，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咖啡机发出嗡嗡的声响，蒸汽升腾。林夏将咖啡倒入骨瓷杯中，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她端着托盘走向钢琴旁的位置，看到他正专注地翻看琴谱。
“您的咖啡。“她轻声说。
“谢谢。“他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里的钢琴可以弹吗？“
“当然可以。“林夏有些惊讶，“不过很久没有人弹过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按下，一串清脆的音符流淌而出。“音准还不错。“他自言自语道。
林夏站在原地，看着他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解开衬衫袖口的纽扣，将袖子挽到手肘。他的手腕很细，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琴键上。
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林夏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她再熟悉不过的旋律。但从未听过有人能将这首曲子演绎得如此动人心魄。
琴声如月光般倾泻，温柔中带着一丝哀伤。林夏看到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随着音乐的起伏轻轻颤动。他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
咖啡馆里其他客人都安静下来，连咖啡机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只有钢琴的声音在空气中流淌，带着某种令人心碎的美丽。
林夏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她从未见过有人能将这首曲子演绎得如此深情，仿佛每一个音符都浸透了灵魂。她看到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
林夏看到他捂住胸口，身体微微颤抖。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紧紧抓住钢琴的边缘。
“先生！“她快步上前，“您怎么了？“
“药......“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口袋里......“
林夏立刻从他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白色药瓶，倒出一粒药片。她的手在发抖，差点把药片掉在地上。她将药片塞进他嘴里，又跑去倒了杯温水。
“深呼吸，慢慢来......“她扶住他的肩膀，能感觉到他在发抖。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但脸色依然苍白得吓人。林夏注意到他的嘴唇有些发紫，这让她更加担心。
“我送您去医院吧。“她说。
他摇摇头：“不用，老毛病了。“他的声音很轻，“先天性心脏病，习惯了。“
林夏这才明白为什么他的脸色总是那么苍白，为什么他的手腕那么细，为什么他的血管那么明显。她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我叫程深。“他靠在椅背上，虚弱地笑了笑，“谢谢你。“
“我是林夏。“她犹豫了一下，“您经常这样吗？“
“偶尔。“他闭上眼睛，“特别是弹琴的时候，情绪波动太大就容易发作。“
林夏看着钢琴上还未合上的琴谱，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的演奏如此动人。那是用生命在演奏的音乐，每一个音符都可能是最后一个。
“您经常来这里吗？“她问。
“第一次。“程深睁开眼睛，“路过的时候听到里面有钢琴声，就进来了。“
林夏笑了：“那架钢琴很久没人弹了，今天能听到您的演奏，是我们的荣幸。“
程深看着她，目光深邃：“你喜欢音乐？“
“嗯。“林夏点头，“我学过几年钢琴，但远远比不上您。“
“音乐不在于技巧。“程深轻声说，“而在于感受。“
从那天起，程深成了咖啡馆的常客。他总是在下午三点左右来，点一杯美式咖啡，然后坐在钢琴前弹奏。林夏发现他最喜欢弹奏古典音乐，尤其是肖邦和贝多芬的作品。
每次他弹琴的时候，林夏都会偷偷看他。她注意到他的手指在琴键上移动时，会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有时候弹到一半，他会突然停下来，闭上眼睛深呼吸。
有一天，程深没有来。
林夏站在柜台后，不停地看表。三点，四点，五点......直到打烊，他都没有出现。她的心悬在半空，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程深依然没有来。
第三天，林夏终于忍不住，按照他留下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个中年女人，声音很疲惫：“您好，这里是程深的母亲。“
“阿姨您好，我是程深的朋友林夏。“她紧张地说，“请问程深他......“
“他在医院。“程母的声音哽咽了，“昨天突然晕倒，现在在重症监护室。“
林夏感觉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她请了假，直奔医院。
在重症监护室外，她见到了程母。那是个优雅的女人，但此刻满脸憔悴。“你是林夏？“程母握住她的手，“深深经常提起你。“
林夏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阿姨，程深他......“
“医生说需要做手术。“程母抹着眼泪，“但是风险很大......“
透过玻璃，林夏看到程深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几乎透明。她想起他弹琴时的样子，那么专注，那么投入，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钢琴。
“阿姨，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程母点点头：“医生说可以探视十分钟。“
林夏穿上无菌服，轻轻推开病房的门。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仪器的滴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走到病床前，握住程深的手。
他的手很凉，但依然修长好看。林夏想起这双手在琴键上跳跃的样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程深，我是林夏。“她轻声说，“你一定要好起来，我还想听你弹琴呢。“
程深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林夏屏住呼吸，看到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他慢慢睁开眼睛，目光有些涣散，但很快就聚焦在她脸上。
“林夏......“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我在。“她握紧他的手，“别说话，好好休息。“
程深却固执地看着她：“我想......弹琴......“
林夏的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等你好了，我天天听你弹琴，好不好？“
他虚弱地笑了笑：“好......“
医生进来检查，林夏不得不离开病房。她站在走廊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阿姨，“她对程母说，“我想照顾程深。“
程母惊讶地看着她：“可是......“
“我知道他的情况。“林夏坚定地说，“但我相信他一定能好起来。他那么热爱音乐，那么热爱生命，一定会战胜病魔的。“
程母抱住她，泣不成声。
手术那天，林夏一直守在手术室外。她握着程母的手，两个人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
林夏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靠在墙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程母抱住她，两人相拥而泣。
程深被推出来的时候还在昏迷中，但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苍白得吓人。林夏跟着病床来到重症监护室，轻轻握住他的手。
“程深，“她轻声说，“你做到了。“
三天后，程深醒来了。
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林夏的身影。当他看到她趴在病床边睡着时，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
“林夏......“他轻声唤她。
林夏立刻惊醒，看到程深正温柔地看着她，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你终于醒了......“
“我答应过你的，“程深虚弱地说，“要给你弹琴。“
林夏破涕为笑：“等你好了，我要听你弹一百遍《月光奏鸣曲》。“
“好，“程深握住她的手，“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喜欢你。“程深看着她，目光温柔而坚定，“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
林夏愣住了，随即红了脸：“你......“
“我知道自己可能活不长，“程深轻声说，“但我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好好爱你。“
林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但这次是幸福的泪水。她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我也喜欢你，程深。我们一起努力，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程深的手术很成功，恢复得也很好。三个月后，他终于可以出院了。出院那天，他带着林夏来到咖啡馆。
“闭上眼睛。“他神秘地说。
林夏乖乖闭上眼睛，听到钢琴声响起。是《月光奏鸣曲》，但和她以前听过的版本都不一样。这个版本更加温暖，更加充满希望。
当她睁开眼睛时，看到程深正专注地弹奏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诉说着他们的故事。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程深站起身，走到林夏面前。
“这首曲子，是我为你写的。“他轻声说，“叫《夏日的月光》。“
林夏扑进他怀里，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程深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谢谢你，让我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气。“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已经落尽，但新的生命正在孕育。就像他们的爱情，经历了寒冬，终于迎来了温暖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