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招聘

前脚刚探进教堂大门，刘季又退了出来。

因为还有一件事亟待解决。

他转头时，葡萄人翻译先是一愣，然后微笑着点点头，就好像在说，‘对，你猜对了，就是那样。’

聪明的家伙，总是有点令人不爽。

刘季在心里暗自诽谤，同时，也在认真打量这位翻译。

说实话，这个葡萄牙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脸茂盛的络腮胡，胡须末端还有些微微发红。

虽然这一时期，基督教对修士的发型和胡须的要求已经放宽，但大多数修士仍会尽量保持脸颊干净，好展示自己传统简朴的形象，以及摒弃世俗和虚荣的决心。

是个不喜欢遵守传统家伙，刘季像面试官一样，给出了评价。

这家伙，他记得是叫安东尼奥·多斯·桑托斯，一个典型的葡萄牙名字。

长得老气，但眼中闪烁的旺盛求知欲和精气神，无不说明，安东尼奥还是个年轻人，不会超过25岁。

“好吧，安东尼奥修士，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名字的话。”刘季简单整理了下衣襟，显得正式些，“说出你的想法，让我考虑考虑。”

葡萄牙人眼中迸发出急切的光彩，连语调都很急切：“神父，教堂神父，任何一个安静祥和的山村教堂都很适合我。我出生在一个山村中，我喜欢山村，我想呆在那样的地方。当然，我不会忘记去教化迷途的羔羊。”

“修士，让你失望了。坤甸没有山，只有沼泽和森林，不是你喜欢的环境。”

瘦猴当即泼了一盆冷水。

他不喜欢这个直白的家伙，总觉得这样的人比较自我，不懂得牺牲和奉献，因此不想让他进入坤甸。

“是这样吗？”

安东尼奥修士张大了嘴，将惊讶维持了短暂的一秒，或许更短的时间，又重新露出笑容。

“那一定是主指引我去到那样的地方，按照主的期待，我觉得我已经喜欢上沼泽或森林村庄了，甚至我现在就可以跟你们一起过去。”

“可你是圣保禄大教堂的——”瘦猴还想驳斥，却被刘季打断。

“回报帮助过我们的人，人们才会愿意和我们保持友善，团结在我们周围。”刘季简单解释一句，再次向修士提问，“你的七艺学的怎么样？”

安东尼奥对坤甸有所了解，知道那里的修士兄弟们平时都在干什么，所以对刘季的提问早有准备。

“神学院的成绩单和院长的推荐信正在我的宿舍放着，如果您觉得有必要看看，我现在可以给您取过来。”

“你直接说就行，我相信你是个诚实的人，嗯……重点说说，算数、几何、以及辩证法这三科。”

刘季后退了几步，示意其余人也让开大门，不至于给进出的行人带来麻烦。

七艺，是教会学校的教学内容，包括“三科”：文法、修辞、辩证法，“四学”：算数、几何、天文、音乐。

当然，现在的七艺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中，文法学分化为文法、文学、历史等，几何学分化为几何学、三角法和地理学，辩证法分为逻辑学和伦理学，算数学中也出现了代数。

学科内容的增多，学习的难度也在成倍增加，想精通每个学科并不容易。而且修士的主攻的是神学，七艺更多是辅助神学学习的工具。

因此，刘季也更看重更实用的算数、几何和辩证法三科，在坤甸当前推广的初级教育中就有这三科。

安东尼奥思考了好一阵子，才进行答复。

“100以内的加减乘除，求平面多边形的边长、周长和面积，我都会。辩证法方面，要我给您说一段关于‘体罚有无必要’这一论题吗？”

刘季摇摇头，问道：“梯形的面积如何计算。”

“上底+下底的和，乘以高，除以二。”修士脱口而出，但仍有些意外。

这问题太简单了，不过联想到刘季没上过学后，意外转变为默默理解，同时又有些怜悯和同情。

刘季将修士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提出第二个问题。

“你会背诵唐诗吗？”

“会，我会背诵《静夜思》。”修士咧嘴大笑，也越发自信，当即背诵起来，“床前明月光，疑四地上，地上……”

让老外背唐诗，确实有些为难人。

刘季准备提醒，却见修士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纸，摇头晃脑念诵起来。

“疑四地上霜，句头望明月，低头死故乡。好诗，好诗！”

虽说念得不标准，但好歹不是粤语发音，应该是找读书人学了《广韵》读法。

刘季忍着笑意，制止了其他人的大笑，拿过修士的纸条一看，纸上的诗句没有错别字，对折缝因为经常翻看变得有些软了。

“准备了很久了？”他问。

安东尼奥点了点头。

自从打听到坤甸对神父的要求后，他就一直在准备。

确认刘季没有因为‘诵读，而不是背诵’责难后，修士又从另外一个口袋中，翻出三张纸，递给刘季。

上面分别写的是《咏鹅》、《古风二首》。

《古风二首》其实就是唐代诗人李绅的《悯农二首》（春种和锄禾），刘季确定坤甸基础教学内容时，才知道这个时代《悯农》叫这个名字。

刘季将纸张叠好交还，然后做了最后一问。

“你考虑清楚，我们是不给你们修士发工资的，教堂得到的捐赠也得缴纳五分之一税，能接受吗？”

修士将纸张装好，欣然回答：“当然可以。国王陛下承诺过，远东的修道士都能得到马尼拉殖民政府的补贴，修会也会给我发放财产补助的。”

他所说的国王，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共主国王。

按照国王的要求，马尼拉政府每年要给一般传教士100比索和100法内格的补助。相当于80两白银和90石大米。而成为教堂神父，则能领到200比索和100法内格。

耶稣会在马尼拉殖民政府有投资，修会得到的分红，也会下发一部分给到修士。

光这两项，就能保证传教士过上相当体面的生活。

在濠镜澳，耶稣会还会贷款给一些商人，同样的，会将利润分给所有修士。安东尼奥如果前往坤甸，那么就会失去这部分报酬。刘季问的也是这一点。

“那么你得到了你的机会，你可以将你学到的知识和唐诗，交给坤甸的孩子和所有想学习的人。”

“那太好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还可以教您的同胞开枪、开炮、以及格斗。”

修士松了一口，窃喜自己不用拿出那份全科评价优异的成绩单，也不用费劲去教授那些复杂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