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灵台种孽
五行山残骸在血海中浮沉，露出山基处密密麻麻的莲藕根须。这些本该洁白如玉的藕节，此刻却生满倒刺，每根尖刺上都挑着片罗汉金身碎片。孙悟空踏着藕须走向山心，金箍棒扫过之处，佛血在虚空写就《心经》残句，字迹转瞬被黑雾吞噬。
“当年如來压我时，可没这些腌臜东西。“美猴王戳起半块珈蓝袈裟，布料上“大雷音“三字正被蛆虫啃噬，“莫非秃驴们自己先堕了轮回？“
地藏王菩萨的坐骑谛听突然破浪而出，这通灵神兽半边身子已化作白骨，口中衔着半截金刚杵：“大圣慎入！此山非山，乃佛祖涅槃时遗落的...“话未说完，山基处莲藕突然暴长，将谛听拖入血海深处，只剩半声嘶鸣在浪尖打转。
孙悟空火眼金睛燃起焚天怒焰，金箍棒横扫千钧，却在触及山体时听见声稚嫩啼哭。那声音穿透五千年光阴，竟与唐僧揭去压帖时的啜泣如出一辙。棍影骤然凝滞，山石裂隙中滚出个金箍，与他头上戴的禁箍咒竟成一对。
“好个如来！“美猴王獠牙咬得咯吱作响，“原来五行山下压着两重咒——一重锁妖猴，一重镇心猿！“
东海方向忽有青光裂空。杨戬额间琉璃珠映出归墟全貌，那号称万水归宿的深渊竟在倒吸天河。真君脚踏哮天犬逆流而下，三尖两刃刀劈开重重水幕，刀柄七眼照出海底最深处——那里矗立着半截青铜巨门，门环竟是两尊闭目跌坐的佛陀。
“九幽之门怎会镶着灵山金身？“杨戬天眼珠骤放毫光，照得门上浮现密宗梵文。那些文字扭动着爬满刀身，竟在刃口凝成行小篆：“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
正惊疑间，门内传来木鱼声响。青铜门扉渐开缝隙，涌出的不是黄泉浊气，而是大雄宝殿的檀香味。十八罗汉金身倒悬门内，手中法器皆指向门楣处镶嵌的七彩石——那分明是女娲补天遗落的五色石残片！
“真君别来无恙？“旃檀功德佛的声音自门内传出，唐僧虚影端坐莲台，手中却捧着盏人皮灯笼，“悟空近来可还乖巧？“
杨戬刀锋骤然迸发龙吟，劈碎虚影却斩不断诵经声。功德佛的残念化作千手观音相，每只手掌都握着截金箍：“当年紧箍咒还有后半卷，大圣可想再品...“
三尖两刃刀突然自行折转，刀背七眼同时泣血。杨戬反手剜下琉璃珠掷向青铜门，宝珠映出门后真相：哪里有什么灵山胜境，分明是无数神佛尸骸堆砌的肉山！五色石正插在如来天灵盖上，石中渗出黑血凝成“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
陈塘关废墟上，哪吒正与自己的莲花根茎角力。火尖枪贯穿心口莲台，枪身却开出血色曼陀罗。三太子突然想起太乙真人赐身时所言：“莲花化身虽好，却需三千年一劫，换尽浑身藕节方得圆满。“
“原来这就是圆满？“他扯断缠绕左臂的藕丝，丝线另一端正连着东海深渊。每根断裂的丝缕都传出龙吟，无数海族怨魂顺着莲藕经络涌入灵台。
乾坤圈突然自行飞旋，圈内浮现出李靖托塔的幻影。那玲珑宝塔底座滴着金蝉子的血，塔尖却顶着半颗猕猴桃——正是孙悟空当年大闹天宫时打翻的仙果！
“父亲可知此塔来历？“哪吒以混天绫缠住幻影，风火轮碾碎李靖虚像，“当年你镇我魂魄，可曾看见塔底刻着'受命于天'的...“
绫罗突然绷断，塔影中飞出十万天兵符印。这些本该镇压邪祟的符咒，此刻却如蝗虫般啃食哪吒的莲花甲。少年神将怒极反笑，生生撕下胸前一瓣黑莲掷向天际：“玉帝老儿！这三千雷劫，小爷今日自己来引！“
九天应元府雷声普化天尊的怒吼震碎劫云：“三太子可知引动天罚的后果？“
“后果？“哪吒将火尖枪倒插天灵，枪尖引下紫霄神雷，“五千年前我敢剔骨还父，今日就敢拆了这腐朽天道！“
孙悟空此时正盯着掌中金箍出神。五行山基部的莲藕突然疯长，缠住他四肢百骸。那金箍竟与山体共鸣，发出比紧箍咒更刺耳的梵音。美猴王忽然咧嘴一笑，伸手探入自己天灵盖，抓出团跳动的赤色心猿。
“当年如来诓我戴上金箍，原是为了养这心魔！“他将心猿塞进金箍，反手扣在藕节丛中，“今日便还你个斗战胜佛！“
金箍触地瞬间，五行山轰然崩塌。废墟中站起尊三头六臂的魔猿法相，那怪物额生佛印，口诵真经，掌心却攥着灵山诸佛的头颅。真悟空纵身跃上魔猿头顶，金箍棒直指西方：“如来！且看是你魔高一尺，还是俺老孙道高一丈！“
归墟深处突然传来钟鸣。杨戬劈开最后一道水幕，却见定海神针铁的真正模样——那竟是半截插入共工颅骨的刑天斧柄！斧柄上五色石纹路与青铜门内的残片完美契合，斧刃处还卡着片灵台方寸山的瓦当。
“原来如此！“真君突然挥刀斩向自己左臂，“共工撞山用的开天斧，女娲补天用的五色石，本都是盘古指骨所化！“
断臂落入归墟漩涡，化作擎天玉柱镇住倒流的天河。哮天犬趁机扑向青铜门，犬牙咬住门内五色石。灵山尸骸堆突然燃起业火，火光中浮现出须弥山倒影——那山巅处竟生着株贯通三界的莲藕！
哪吒此时已化作雷火巨人，掌心握着被天雷淬炼过的莲花心。陈塘关地脉在他脚下重组，血海泉眼被雷劫蒸成琉璃镜。少年神将突然将火尖枪掷向东海，枪身贯穿魔猿法相与青铜门，最终钉在须弥山虚影的莲藕上。
“猴头！“哪吒的声音响彻三界，“你要找的补天石，原来都喂了这株妖莲！“
孙悟空一棍扫灭魔猿法相，踩着筋斗云冲向须弥山虚影。金箍棒触及山体刹那，五色石突然全部脱落，露出内里跳动的混沌之心。那心脏每搏动一次，就有位神佛化作脓血，凌霄殿的匾额正在心尖处逐渐融化。
杨戬的琉璃珠突然映出惊天之秘：混沌之心表面刻着行小字，正是当年如来镇压孙悟空时所念的六字真言。真君突然纵声长笑，笑中带着滔天恨意：“好个普度众生！原来三界不过是个炼蛊的瓦罐！“
哪吒的莲花心就在这时坠入归墟，与杨戬的断臂、悟空的魔猿法相轰然相撞。耀眼白光中，三大神将看见混沌初开的景象——盘古斧劈鸿蒙时，有粒莲子落入斧痕，生根发芽吞食清浊二气，终成这株噬天妖莲！
“补天？“孙悟空突然将金箍棒插入自己心口，“不如补这人心！“
金箍棒寸寸碎裂，露出内藏的山河社稷图真容。画卷裹住妖莲瞬间，三大神将同时听见洪荒第一声心跳——那是盘古陨落时，留给三界最后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