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卷二十·汉孝平帝纪
孝平皇帝，是汉元帝的庶孙，中山孝王的儿子，母亲是卫姬。他三岁时继承王位成为中山王。元寿二年六月，汉哀帝驾崩，太皇太后下诏书说：“大司马董贤年纪太轻，不得众人拥护。让他上交印玺、绶带，免去官职。”董贤当天就自杀了。新都侯王莽被任命为大司马，兼管尚书事务。秋季七月，朝廷派遣车骑将军王舜、大鸿胪左咸手持符节去迎接中山王。辛卯日，将皇太后赵氏贬为孝成皇后，让她退居北宫，哀帝皇后傅氏退居桂宫。孔乡侯傅晏、少府董恭等人都被免去官爵，流放到合浦。九月辛酉日，中山王登上皇帝之位，拜谒高庙，随后大赦天下。
孝平皇帝年仅九岁，太皇太后临朝听政，大司马王莽掌握朝政大权，百官各自履行职责，听从王莽的指令。皇帝下诏说：“赦令的目的，是要与天下人一起除旧布新，真心希望百姓能够改正行为、洁身自好，保全性命。过去有关部门多次检举赦免令颁布之前的事，不断增添百姓的罪过，诛杀陷害无辜之人，这恐怕违背了重视诚信、谨慎用刑、让百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本意。还有在选拔举荐人才时，对于那些历任多职、经验丰富且有名望的士人，却认为难以担保，弃而不举，这与赦免小过错、举荐贤才的道理严重相悖。凡是有贪污行为以及内心罪恶尚未暴露却被举荐的人，都不要再去审查检验。要让士人振奋精神、积极进取，不能因为小毛病就妨碍他们施展大才能。从今往后，有关部门不得再陈奏赦免令之前的事情并上奏。如有不按诏书行事的，就是损害朝廷的恩泽，以大逆不道论处。将此定为法令，布告天下，让所有人都清楚明白。”
元始元年春季正月，越裳氏辗转翻译前来进献一只白雉、两只黑雉，皇帝下诏让三公将其进献到宗庙祭祀。
群臣上奏说大司马王莽的功德可比周公，于是赐号安汉公，太师孔光等人也都得到加封。这些事记载在《王莽传》中。同时，赐给天下百姓每人一级爵位，对在职二百石以上的官吏，全都按照实职的俸禄标准发放。
朝廷立原东平王刘云的太子刘开明为东平王，原桃乡顷侯的儿子刘成都为中山王。封汉宣帝的玄孙刘信等三十六人都为列侯。太仆王恽等二十五人之前在议定陶傅太后尊号时，坚守经法，不迎合他人、屈从邪说；右将军孙建是得力大臣，大鸿胪左咸之前坚持正义不阿谀奉承，后来又持符节迎接中山王；还有宗正刘不恶、执金吾任岑、中郎将孔永、尚书令姚恂、沛郡太守石诩，都因之前参与决策，东去迎接皇帝即位，办事周密且勤劳，被赐爵为关内侯，食邑各有不同。赐给皇帝即位途中所经过县邑的二千石以下至佐史等官吏爵位，也各有差别。又下令诸侯王、公、列侯、关内侯，若没有儿子但有孙子或者同母兄弟的儿子，都可以立为继承人。公、列侯的嗣子有罪，应处耐刑以上刑罚的，要先请示朝廷。宗室成员因犯罪而被断绝属籍，但属籍关系尚未完全断绝的，恢复其属籍。被举荐为廉吏的佐史，可补任四百石的官职。天下俸禄在比二千石以上的年老退休官吏，按原来俸禄的三分之一发放，直至去世。派遣谏大夫巡视三辅地区，登记官吏百姓在元寿二年仓促之际被横征暴敛的财物，按价赔偿。义陵附近百姓的坟墓不妨碍陵寝宫殿的，不要挖掘。天下官吏百姓不得私自置办兵器及储备物资。
二月，设置羲和官，俸禄二千石；外史、闾师，俸禄六百石。推行教化，禁止不合礼制的祭祀，摒弃郑地的音乐。
乙未日，义陵寝殿中神衣放在木匣内，丙申日清晨，神衣却出现在外床上，寝令将这一紧急变故上报。朝廷用太牢祭祀。
夏季五月丁巳初一，发生日食。大赦天下。公卿、将军、中二千石官员各举荐一名敦厚且能直言进谏的人。
六月，朝廷派少府左将军丰赐给皇帝的母亲中山孝王姬玺书，封她为中山孝王后。赐予皇帝的舅舅卫宝、卫宝的弟弟卫玄关内侯的爵位。赐予皇帝的四个妹妹君的称号，每人食邑二千户。
封周公的后代公孙相如为褒鲁侯，孔子的后代孔均为褒成侯，让他们供奉各自祖先的祭祀。追谥孔子为褒成宣尼公。
罢除明光宫以及三辅地区的驰道。
天下已判决的女犯，可回家，每月出钱三百雇人代服劳役（顾山钱）。每个乡推举一名贞妇，予以表彰。设置少府海丞、果丞各一人；大司农部丞十三人，每人负责一个州，鼓励发展农业和桑蚕业。
太皇太后削减自己所享用的汤沐邑中的十个县，归属大司农，将这些县的租税收入单独计算，用来赡养贫民。
秋季九月，赦免天下囚犯。
将中山国的苦陉县作为中山孝王后的汤沐邑。
元始二年春天，黄支国进献犀牛。
皇帝下诏说：“皇帝名字是两个字，常常在日常器物上出现，现在更改名字，以符合古代礼制。派太师孔光用太牢祭祀，向高庙禀告此事。”
夏季四月，立代孝王玄孙的儿子刘如意为广宗王，江都易王的孙子盱台侯刘宫为广川王，广川惠王的曾孙刘伦为广德王。封前大司马博陆侯霍光堂兄弟的曾孙霍阳、宣平侯张敖的玄孙张庆忌、绛侯周勃的玄孙周共、舞阳侯樊哙的玄孙之子樊章都为列侯，恢复他们家族的爵位。赐予前曲周侯郦商等后人的玄孙郦明友等一百一十三人关内侯的爵位，食邑各有差别。
各郡国发生大旱和蝗灾，青州尤为严重，百姓四处流亡。安汉公王莽、四辅、三公、卿大夫、官吏百姓，因百姓生活困乏而献出自己田宅的有二百三十人，把这些田宅按人口分配给贫民。朝廷派使者捕杀蝗虫，百姓捕捉蝗虫交给官府，官府按石、斗的数量给钱。天下百姓财产不满二万以及受灾郡中财产不满十万的，免交租税。百姓染上疾病瘟疫的，安置在空的官邸，为他们配备医药。赐给家中死六人以上的丧葬钱五千，死四人以上的三千，死二人以上的二千。罢除安定郡的呼池苑，将其改为安民县，在那里修建官署、集市和里巷，招募贫民迁徙过去，沿途各县依次提供食物。到达迁徙地后，赐给他们田宅、器具，借给他们犁、牛、种子和粮食。又在长安城中修建五个里巷，房屋二百套，用来安置贫民。
秋天，各郡推举一名勇武有气节且通晓兵法的人，到公车署报到。
九月戊申日是月末，发生日食。赦免天下囚犯。
派谒者、大司马掾四十四人持符节巡视边境军队。
派执金吾侯陈茂借调钲鼓，招募汝南、南阳的勇敢吏士三百人，劝说江湖盗贼成重等二百多人全部自首，将他们送回原籍听候处置。成重被迁徙到云阳，赐给他公田和住宅。
冬天，中二千石官员每年举荐一名断案公正的人。
元始三年春天，皇帝下诏让有关部门为皇帝向安汉公王莽的女儿行纳采之礼。这件事在《王莽传》中有记载。又下诏让光禄大夫刘歆等人共同制定婚礼制度。四辅、公卿、大夫、博士、郎官、吏员的家属都要依照新礼制举行婚礼，迎亲时乘坐立着帷幔的小车，用两匹马并行牵拉。
夏天，安汉公上奏车服制度，以及吏民在养生、丧葬、嫁娶、奴婢、田宅、器械等方面的等级标准。设立官稷以及学校：郡国的学校称学，县、道、邑、侯国的学校称校，校、学各设置一名经师；乡的学校称庠，村落的学校称序，序、庠各设置一名《孝经》老师。
阳陵的任横等人自称将军，盗取府库兵器，攻打官署，放出囚徒。大司徒掾负责追捕，这些人都受到了惩处。
安汉公的长子王宇与皇帝的外戚卫氏合谋。王宇被关进监狱处死，卫氏也被诛杀。
元始四年春天正月，在郊外祭祀高祖，让他配享上天；在宗庙祭祀孝文帝，让他配享上帝。
将殷绍嘉公改称为宋公，周承休公改称为郑公。
皇帝下诏说：“夫妇关系端正，父子亲情才能亲密，人伦纲常也就确定了。之前下诏让有关部门表彰贞妇，放归女囚犯，实在是想要以此防止奸邪不正的行为，保全贞洁诚信的品德。还有那些年老昏乱的人，不施加刑罚，这是圣明的君王所制定的制度。只是那些苛刻残暴的官吏，大多拘禁犯法者的亲属，其中有妇女、老人和儿童，这样做会招致怨恨、有伤风化，百姓深受其苦。现在明确告诫百官，妇女如果不是自身犯法，以及男子年龄在八十岁以上、七岁以下，家中又不是因为犯了大逆不道之罪，或者诏书指名追捕的情况，其他一概不得拘禁。那些应当查验的，就当场查验讯问。将此规定确定下来，形成法令。”
二月丁未日，立王氏为皇后，大赦天下。
派遣太仆王恽等八人，每人配备副手，持符节，分别巡视天下，考察各地风俗。
赐给九卿以下到六百石的官员、有宗室属籍的人爵位，从五大夫以上各有不同的赏赐。赐给天下百姓每人一级爵位，赐给鳏夫、寡妇、孤儿、无依无靠的老人以及年高者布帛。
夏天，皇后到高庙祭祀。给安汉公王莽加号为“宰衡”。赐给王莽的母亲太夫人“功显君”的称号。封王莽的儿子王安、王临都为列侯。
安汉公王莽上奏请求建立明堂、辟雍。尊奉孝宣皇帝的庙号为中宗，孝元皇帝的庙号为高宗，让天子世世代代进行祭祀。
设置西海郡，将天下触犯禁令的人迁徙到那里。
梁王刘立犯了罪，自杀身亡。
将京师分为前辉光、后丞烈两个郡。更改公卿、大夫、八十一元士的官职名称、位次以及十二州的名称。重新划分郡国的归属，进行罢除、设置、更改等调整，天下事务繁多，官吏都难以记录清楚。
冬天，大风将长安城东门的屋瓦几乎全部吹掉。
元始五年春季正月，在明堂举行合祭大典。诸侯王二十八人、列侯一百二十人、宗室子弟九百余人被征召来协助祭祀。祭祀结束后，他们都增加了封户，被赐予爵位以及金银、布帛，有的增加了俸禄、有的被补任官职，赏赐各有差别。
皇帝下诏说：“听说帝王用道德来安抚百姓，其次是亲近亲属并推及他人。从前尧使九族和睦，舜也厚待亲族并依序任用。我因为皇帝年幼，暂且总揽国政，想到宗室子弟都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以及他的兄弟吴顷王、楚元王的后代，从汉元帝到现在，有十多万人，虽然有王侯的身份，但却不能相互监督纠正，有的人还陷入了犯罪，这是教导训诫不到位的过错啊。经传上不是说吗？‘君子厚待自己的亲族，百姓就会兴起仁爱之风。’对于宗室成员，从太上皇以来的族亲，各自按照世代记录世系，在郡国设置宗师来监督他们，进行教导训诫。由二千石的官员选拔有德行道义的人担任宗师。考察那些不听从教导法令、有冤屈或者失去应得权益的人，宗师可以通过邮亭写信给宗正，请求向上奏报。每年正月都赐给宗师每人十匹布帛。”
羲和刘歆等四人负责修建明堂、辟雍，使汉朝所建的这些与周文王的灵台、周公营造洛邑的意义相符。太仆王恽等八人巡视各地风俗，宣扬圣明的德政教化，使天下万国整齐划一。他们都被封为列侯。
征召天下通晓失传的经书、古代记载、天文、历算、钟律、文字学、《史篇》、方术、《本草》以及能教授《五经》《论语》《孝经》《尔雅》的人，由当地官府为他们准备一辆有一匹马拉的轻便传车，送往京师。来到京师的有数千人。
闰月，立梁孝王玄孙的玄孙刘音为梁王。
冬季十二月丙午日，孝平皇帝在未央宫驾崩。随即朝廷大赦天下。有关部门商议说：“按照礼仪，臣子不能把君主当作未成年而举行殇礼。如今皇帝已经十四岁了，应当依照礼仪入殓，并为他加冠。”此提议上奏后得到了批准。之后，孝平皇帝被安葬在康陵。皇帝驾崩前没有留下遗诏，为此朝廷下诏解释道：“皇帝为人仁厚慈爱，对身边的人和事无不关怀备至。只是每次疾病发作时，气息就会上涌逆行，影响到言语表达，所以来不及留下遗诏。现在命令放出皇帝的媵妾，让她们都回到家中，可以自由嫁人，就如同孝文皇帝时的旧例一样。”
史官评论道：在孝平皇帝在位的时代，国家政令都由王莽发出。王莽褒奖善行、彰显功绩，以此来抬高自己、显示自己的威权。看他的文辞政令，四方境外的众多蛮夷部族，似乎没有不想着归服的；吉祥的征兆纷纷出现，颂扬之声也随之而起。然而，当上天出现灾异变异，民间百姓也心生怨恨的时候，王莽即便巧言令色，也无法掩盖这些乱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