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江西诗学与文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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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诗之本——诗本人情

文学表现的真谛,是中国诗人千百年来不断探索的课题。“诗言志”的观点是我国古代文论家对诗的本质的发掘成果。但由于“志”本身内容的丰富和各人理解、立场不一,以及后代政论家过于强调诗的政治教化作用,导致了诗的艺术价值被人们忽略。刘崧作为一代文学大家,对诗的见解有独立性。“诗本人情而成于声。情不能以自见,必因声以达。故曰:‘言者,心之声也’,声达而情见矣。夫喜怒哀乐,情也,而各有其节焉。清浊高下,声也,而各有其文焉。情而无所节也,声而无所文也,则不得以为言矣,而况诗乎?则情之发也必正而和,声之奏也必宏以远矣。”(《槎翁文集》卷九《陶德嘉诗序》)诗发由心生,为了表情达意而产生的,“存之于心而为爱,发之于言而为颂”。(《槎翁文集》卷九《钟廷方录癸卯寿诗序》)这种感情在心中就是爱,由内而外,付诸文字时,就是诗歌。世间事物千千万万,但是情感却是发自内心的,是真实的、诚挚的,“世变万万,情性一致。其于诗也,未尝无所法,而拘之则卑矣。未尝无所自,而袭之则陋矣”。(《槎翁文集》卷九《萧子所诗序》)世有善恶,人有美丑,“余尝求汉唐以来,迄今作者之诗,因以观其人。凡其人之美恶、邪正、穷达、修短,若是乎其不齐也,而其诗亦往往因之以见,而莫之遁焉”。(《槎翁文集》卷十《刘以震诗序》)人有伪善,但是诗却无法掺假,因为诗本人情,诗中的情感是无法仿造的。

刘崧“诗本人情”的观点顺应了文学内在的发展规律,体现了文学内在的要求,“又为歌诗以申道其思慕慨叹,真情至性,缠绵往复,读之虽隔万里,而油然见其肺腑不尽之怀,恻然有间关无穷之虑。此其爱之深者,故其发之于言者,有不能浅也。而其同时相和者,复有以道达其情志,讽而诵之,信乎其可以兴也”。(《泊庵集》卷三《李氏史弟倡和诗序》)有时诗人并未刻意抒情,但是人的情感心绪又怎么能掩饰得了,常常不知不觉中自然流露于笔端,“悲愤之作,往往流出肺腑”。(《槎翁文集》卷十一《跋文信国公三诗墨迹后》)正因如此,统治者采诗以观社会民风,“古有采诗之官,凡风俗之微恶,心志之邪正,与夫政治之得失,其泛然杂出于歌谣者,皆采而录之,以献于天子。于是,前所谓微恶邪正得失者,咸于燕观而考之,而谓之风焉……圣人卒不轻绝之者,亦惟以其美刺忧伤之间,讴吟咏歌之下,于凡人心,天理之贞,自有不可得而掩焉者耳”。(《槎翁文集》卷十一《三衢徐欣名诗稿序》)刘崧这一思想在后世不断发展完善,影响广大。

因为诗本于人情,所以在诗歌中展示的气势,是诗人喜怒哀乐的直接体现,“抒夫性情,发于词章”。(《槎翁文集》卷十《巢云诗集序》)从诗歌中可以读出诗人的情怀、气魄和胸襟,“其乐足以导和,歌足以述情,威仪足以合礼,而言议足以成德”。(《槎翁文集》卷六《秋日宴中和堂诗后序》)“君培高蓄深,克自振厉,至掞词摛章,光彩横发,倾其座人。如春花间柳,风日争妍;如寒泉触石,霜月孤照。丽而不流于媚,淡而不极于苦。”(《槎翁文集》卷八《万德深沧江稿序》)优秀的诗歌引人入胜,使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著名诗人梁潜也有类似的观点:“盖其气同志合,情好绸缪,故其发于咏歌若金石奏而律吕谐,凤鸟鸣而声气应,至于相忘于情,相赏以心,相矜以为高,相夸以自豪,虽其一时之作有不可掩者,要之皆所以道其志而无伤也。”(《泊庵集》卷七《银浦唱和诗序》)饱含情感的作品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和震撼力,往往引起读者共鸣,“诗以道性情,而得夫性情之正者尝少也……然其忧悲欢娱哀怨之发,咏歌之际,尤能使人动荡感激,岂非其泽入人之深,久犹未泯耶”。(《泊庵集》卷三《雅南集序》)读者闻恬和之音则心平气舒,听哀伤之调则催人泪下,正可谓优秀的作品读后“余音绕梁”,使人“三月不知肉味”,达到忘我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