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特别升学考试

春末，鹤见女子中学。

校舍的墙面在阳光下微微发白，风从操场那边吹过来，

卷着细细的尘土和体育馆里传来的口令声。

三楼教务处，小型会议室。

江川院彩花坐在靠窗的位置，怀里抱着文件袋，安静得像一块未被惊动的石子。

她的父亲筒井正信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神色沉静而严肃。

母亲志保则穿着素米色外套，手紧紧扣着包带，脸上带着温柔又有些紧张的笑。

对面坐着班主任大田老师和教务主任河西老师。

桌面上摊着两份资料。

一份是江川院彩花的学籍档案，

一份，是她三年来所有考试成绩的复印件。

大田老师叹了口气，扶了扶眼镜。

目光温和而复杂。

“江川院同学的情况，真的很特别。”

他开口，声音沉稳而带着一丝无奈。

“老实说，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忘记控分’——”

他翻出一张成绩单，轻轻推到筒井正信面前。

上面一排排整齐的数字，

全科满分。

河西主任在旁边轻轻补充道：

“我们知道，江川院同学一直有意识地……压制成绩。”

“通常都在及格线上下，绝不引人注目。”

大田老师点点头。

“但，这份成绩单让我们意识到。”

“她并不是‘勉强及格’。”

“而是，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轻易拿到全满分。”

空气短暂静了一秒。

志保低头，轻声笑了一下，像是有些歉意地说：

“这孩子……是不怎么喜欢出风头。”

河西主任温柔地接过话头：

“我们理解。江川院同学非常懂事，也非常沉稳。”

“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更希望——”

她顿了顿，抽出一份蓝色文件夹，

推到正信和志保面前。

“这是学校准备的特别升学推荐书。”

筒井正信微微蹙眉，伸手接过，低头快速浏览。

河西主任温和地解释：

“以她的实力，不仅可以直接衔接高一的课程，还可以申请国内通信制高校。”

“未来申请大学，也有极高的希望获得奖学金。”

“换句话说，”

大田老师补充道，

“她不必因为艺能活动而放弃学业。”

正信放下文件，目光沉沉地望着两位老师。

“……如果她坚持走艺人路线，学校这边不会阻拦吧？”

大田老师苦笑着推了推眼镜。

“当然不会。”

“学校尊重每一位学生的选择。”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彩花身上。

“只是，我们觉得——”

“江川院同学，值得拥有更多选择权。”

房间里一时静下来。

风从开着一条缝的窗户吹进来，

带着初夏青草隐隐的香气。

河西主任微笑着补充道：

“江川院同学是全国中学空手道大赛女子组的三连冠得主，也是全接触空手道全日本学生大会的冠军。”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

“至今为止，她为学校赢得了无数荣誉。也因此，自入学以来，享受了全额奖学金。”

大田老师笑着接过话头：“严格来说——”

“江川院同学，在这两年里，连学费都是学校出资。”

志保怔了怔，似乎有些意外。

大田老师推了推眼镜，继续道：

“此外，江川院同学通过比赛累计获得的奖金，单是空手道全国大会和全接触全日本大会的奖金额，就高达八百万日元以上。”

“只是这孩子太低调了。”

“如果不是我们自己统计，恐怕连学校老师都不知道她的真实成绩和奖项。”

河西主任微笑着：

“江川院同学，已经是我们学校的骄傲了。”

彩花静静听着，指尖轻轻摩挲着文件袋的边角，

眉眼沉静，像是湖面下柔柔滑过的一缕暗流。

她没有露出得意，也没有流露出尴尬。

只是很自然地，

把这些话，收进心里。

大田老师最后望着她，

语气轻了些：

“我们不会强迫你。”

“但，无论你选择哪条路，请记得——”

他微微一笑。

“你值得更远的未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味和阳光味。

志保低头擦了擦眼角，不动声色。

筒井正信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而江川院彩花，

在那一刻，微微垂下眼睫，

手指轻轻摁在那份尚未盖章的推荐书上。

就像，悄悄地，

接住了世界递给她的，

一束温柔而庄重的光。

......

考试那天，天气晴好得有些刺眼。

鹤见女子中学的走廊被阳光晒得发白，

空气中弥漫着暖烘烘的粉笔灰味。

江川院彩花背着书包，推开了三楼尽头的教室门。

空荡的教室里，

只有讲台上放着一叠静静等待的试卷，

还有角落里一台嗡嗡作响的老式电风扇。

监考老师已经在座位上等着，

见她进来，只是抬手示意。

没有其他考生。

整间教室，只属于她一人。

彩花微微点头，走到指定的位置坐下。

木制课桌微微发烫，似乎还留着上一届学生匆匆离开的余温。

她放下书包，取出文具袋，动作轻巧而干净。

试卷被发到桌上。

一张，两张，整齐叠好，夹着一张时间表。

监考老师低声说：“开始吧。”

钟声在走廊尽头响起，微弱而空旷。

彩花拿起笔，低头开始答题。

没有同学窸窣的翻页声，没有人偷偷咳嗽，也没有桌椅摩擦的杂音。

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细碎而专注，像一场无人知晓的小小修行。

试题并不容易。

阅读理解的文本长到足够让人心浮气躁，英语试题里甚至夹着往年高考的拔高题。

但彩花的眉眼平静，目光沉稳如水。

偶尔抬头，看一眼窗外的天光。

树影在操场上被拉得很长，风吹过校旗，发出一阵阵松散而悠远的声响。

时间在教室里缓缓流动。

不像洪水，也不像烈火，而像春天缓慢化开的雪。

中场休息只有短短十五分钟。

彩花拿着水瓶，坐在教室角落，喝了一口茶水。

茶水的味道有些苦涩，像是清晨未完全醒来的梦。

她没再翻看笔记，只是静静地坐着，

听着窗外若有若无的蝉声。

监考老师在讲台上批改文件，

偶尔抬头，看一眼这个安静得几乎让人心疼的女孩。

然后，继续低头工作。

下半场是数学与理科综合。

彩花接过新的试卷，

没有一丝犹豫，

直接伏身作答。

推理，演算，整理思路，

每一步都像习惯了无数次的深呼吸。

笔下的公式与文字，不是为了得分，

更像是某种，她与自己达成的静默契约。

完成一页，翻过一页，时间在沙漏里慢慢流尽。

直到最后一题落下笔时，教室的钟声也缓缓响起。

考试结束。

她收拾好文具，把试卷整齐叠好，走向讲台。

监考老师接过试卷，冲她微微一笑。

“辛苦了，江川院同学。”

彩花轻轻鞠了一躬。

没有多余的话。

也不需要多余的话。

走廊安静得可以听见风声。

她提着书包，一步步走向出口。

楼道尽头，玻璃窗外，

夕阳正在缓慢下沉，

光线从斜角落进来，

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走到校门口时，

彩花远远地，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父亲筒井正信穿着西装，背脊挺直，

母亲志保则穿着温柔色调的风衣，

两人静静地站在石阶下，

望着校门的方向。

他们没有大声呼喊，

也没有急切地挥手。

只是静静地等着，

像等一个远行归来的孩子，

又像等一场缓慢而必然的春天。

彩花停下脚步，

轻轻吸了一口气。

然后，提着书包，

一步步走向他们。

风从城市深处吹来，

带着淡淡的花香和暮色的凉意。

三个人在校门前相遇。

没有言语。

也没有夸张的动作。

只是志保悄悄伸出手，

握住了彩花拎着书包的那只手，

温暖而坚定。

筒井正信微微点头，

眼底浮起极浅极浅的笑意。

晚风吹起，

将三个人的影子，

温柔地拉长在石板路上，

与暮色交融在一起。

就像，这一段路，

终于走到了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