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書點校説明
春秋本例二十卷,北宋崔子方撰。
崔子方,字彦直,又字伯直,號西疇居士,北宋涪州涪陵(今重慶市涪陵區)人。子方與黄庭堅相友善,黄庭堅在送徐德郊一文中,特地提醒徐氏“六合有佳士曰崔彦直,其人不游諸公,德郊可因公事,攜此文請之”,且囑其有疑事不能決斷的時候,也可以去求教,從中可見黄庭堅對崔子方的稱許。
崔子方治學,專守春秋一經。時王安石用事,不喜春秋 ,詆爲“斷爛朝報”,正經三傳 ,不列學官。紹聖間,再次取消了春秋取士。崔子方多次上書,請求恢復,不報,於是便不再應進士科,隱居于真州六合(今南京市六合區),杜門著述三十餘年,世稱“東川布衣”。能詩,五言如“渺渺連江雨,微微到面風”,“白日行空闊,青燈耿夜闌”,沖和淡遠,穆然有古儒之風,雪浪齋日記且評後聯爲宋人佳句。
崔子方的春秋學,以例説經,在當世已難逢知音,誠如晁説之所言:“世莫知其爲人”。唯江端禮一見而定交,曰:“此吾之所學也,願與子共之。”於是便爲其延譽,子方由是知名。有一次,徐積問江端禮:“崔子方秀才何如人?”江端禮回答:“與人不苟合,議論亦如此。”徐積聽了很是高興,説:“不必論其他,只“不苟合”三字,可知其所守之正。”建炎以來繫年要録也説他“剛介有守,雖衣食不足,而志氣裕然。”從中皆可見宋人對崔子方持身之嚴的敬重。崔子方去世後,江端友上書,請往湖州訪求崔氏遺著,於是取其春秋學著作,入藏秘書監。
按照傳統經學的理路,春秋是經世之書,其言彌微,其旨彌顯,善讀者屬辭比事,乃能辨惑崇德,從中發現微言大義的光輝。崔子方之春秋學,近於穀梁家一派,清儒柳興恩穀梁大義述便將其著録於“述經師”一卷之中。但他實際上又不主一家,認爲左氏失之淺、公羊失之險、穀梁失之迂,故於公羊 、穀梁已稱詳密的日月之例,更求詳於公 、穀之外,又不盡用公 、穀之義。由於文獻不足徵,我們今天已難考知崔子方春秋學在當世的學術影響,不過陸佃答崔子方秀才書仍存留了兩人論學的大旨。陸佃曾受經於王安石,與崔子方並無交臂之新、識面之舊,崔子方致書與論春秋 ,大約其中頗有商榷之語。崔氏之函失傳,陸佃所言“設方立例,不可以一方求,亦不可以多方得”,“春秋無達例,要在變而通之”,很可能是針對崔子方學術觀點而進行的反撥。
崔子方傳世有春秋學著述三種,分別是春秋經解 、春秋本例 、春秋例要 。春秋經解十二卷,首有崔子方自序兩篇,後附朱震訪求遺書劄子二道。春秋例要一卷,本已湮佚,四庫館臣從永樂大典中裒輯成編,又取黄氏日鈔補大典之闕,董爲例要一卷。春秋本例二十卷,首有崔子方自序一篇,卷一爲例目,後則分卷以比例。該書有宋刻善本傳世,藏上海圖書館,中華再造善本曾據以影印。另有納蘭容若通志堂經解本、文淵閣四庫全書本。通志堂經解本覆核三傳 ,於宋本之訛多有校訂,然也産生了一些新的錯誤。書首有納蘭容若序文一篇,與朱彝尊曝書亭集卷三四涪陵崔氏春秋本例序略同,蓋納蘭氏據竹垞之文而更爲點潤。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多有忌諱徑改之處,比如將“夷狄”改爲“外域”,將“中國”改爲“諸國”,並不精善。
崔子方春秋本例有著經世的追求,辨三傳之是非,專以日月爲例。其得其失,書末附録陳振孫、紀昀、納蘭容若、朱彝尊、周中孚之序跋解題,多有申説,可以參看。總體而言,主古文經一派的學者,對本例的批評頗酷,大抵謂其膠柱鼓瑟,間參臆説,故發例此通而彼礙,左支而右絀,與趙汸春秋屬辭略同。而主今文經一派的學者,則很推重其書之創見,如皮錫瑞便許曰“能成一家之言”,清陳立公羊義疏 、鍾文烝春秋穀梁經傳補注 ,更是屢引本例之説。
此次點校,以中華再造善本影印上海圖書館藏宋刻本爲底本,校以通志堂經解本,偶參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凡宋本避諱字如“桓”“完”“徵”“泓”等缺末筆,悉改。凡同字異形者,通改爲標準繁體字,如“㮣”改“概”,“朞”改“期”,“刧”改“劫”,“叚”改“段”。書末附録有關文獻五則,以供學界參考。整理本當有掃葉未盡之處,敬希讀者教正。
侯倩
二〇一八年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