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账本

立夏时节，清晨的阳光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透过那略显粗糙、泛黄的窗纸，轻柔地洒进屋内。光线仿若被筛子筛过一般，落下斑驳的光影，给这简陋的房间增添了几分静谧与朦胧。唐临坐在屋内的桌旁，手中虽握着一支毛笔，看似在账本上记录着什么，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正忙碌的苏夜，盯着她的后颈发呆。

苏夜身姿轻盈，站在木凳上，踮着脚尖，晾晒帮众们送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小裙子。微风吹过，裙摆轻轻飘动，她的靛青衣摆也随之摇曳，不经意间，下摆微微撩起，露出一截细白的脚踝。那脚踝在晨光的映照下，仿若羊脂玉般温润，而其上有道淡金色的旧疤，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唐临心中一紧，这伤疤是寒光阁灭门夜为救他留下的箭伤，每见此疤，那夜的惨烈与绝望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看什么看？”苏夜仿若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语气带着几分嗔怒，甩手掷来一根银针。银针在微光中闪烁着寒芒，如一道银色的闪电，直直朝着唐临射去。

唐临猛地回过神来，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偏头躲过。银针“嗖”的一声，带着劲风，钉穿账本上“盐税三十斤”的字样，不偏不倚，正好扎在“三”改“五”的墨迹上。唐临的耳根瞬间发烫，暗自庆幸之余，又不禁心想这丫头难道背后真长了眼睛，每次都能精准地他的动向。

“阿牛哥！”小帮工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般，突然撞开门，神色慌张，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皇城司的人来查盐商案子了！”声音急促而惊恐，打破了屋内短暂的宁静，仿若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不是上次才来？怎么又来了？”苏夜手中的晾衣竿猛地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她迅速从木凳上跳下来，将晾衣竿靠墙放好，目光与唐临交汇，两人心领神会，一场与皇城司的周旋即将拉开帷幕。

屋内，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压抑，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叶昭，这位皇城司年轻有为的捕快，身姿挺拔，一袭黑色劲装衬得他愈发冷峻，腰间佩着的长刀刀柄上缠着的红绸，在这沉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眼。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屋内，目光如炬，犀利地扫视着四周，仿若要将这屋内的一切看穿。

叶昭的指尖划过账本时，唐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微微颤抖，手中的算盘珠子故意打错两响，“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格外突兀。

“柳富贵死前三天，进过这批货？”皇城司的人眉头紧皱，眼神紧紧锁住账本上“影钢五斤”的记录，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仿佛已经洞察了其中的秘密。

“官爷明鉴。”唐临赶忙起身，弓着腰，佯装惶恐，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定是钱老爷逼我改的账……”说话间，他袖中手指轻轻一勾，藏在桌下的一根细如发丝的铁线突然绷直。

与此同时，隔壁厨房传来苏夜“失手”打翻油罐的脆响，“哐当”一声，仿若惊雷乍起。油罐倒地，油汩汩流出，在地面蔓延开来，刺鼻的油味迅速弥漫。

叶昭神色一凛，疾步冲出去，动作敏捷迅速，仿若一只捕猎的猎豹。趁着这短暂的间隙，唐临手脚麻利地调换账本，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滴在账本上，洇湿了一小片纸。他的心跳如鼓，双手却沉稳依旧，这是他被磨砺出来的定力。

等他回来，屋内的空气仿若凝固一般。皇城司的人只看见新账本上赫然写着“杏仁三十斤”，还沾着些许糕饼渣，仿佛这本账册刚刚经历了一场厨房的“洗礼”。

“看来是本官看错了。”那人将账本还给了唐临。叶昭微微叹气，可就在他转身欲走之时，却突然伸手按住唐临肩膀，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小兄弟指缝怎么有糖霜？”声音冷硬，仿若一把利刃，直直刺向唐临。

唐临心中一惊，脑海中飞速运转，表面上却装作一脸茫然，抬起手，看着指缝间残留的糖霜，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早上帮妹妹做糕点时不小心沾上的，官爷，您可别误会啊……”眼神中透着无辜与委屈，试图骗过这位精明的捕快。

为躲避叶昭越发犀利的追问，唐临慌乱之中，瞥见墙角的米缸，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过去，掀开缸盖，钻了进去。刚一进去，便撞见同样躲在此处的苏夜。米缸内空间逼仄，两人紧紧挨着，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蠢货。”苏夜低声咒骂，伸手往他脸上抹了把糯米粉，动作轻柔却带着几分嗔怒，“叶昭是‘铁面判官’叶家的独子，年十七，及其有破案天赋，你以为这么容易糊弄过去？”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仿若蚊子嗡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黑暗中，唐临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他能清晰地数清苏夜睫毛上沾的粉粒，仿若清晨草叶上凝结的露珠。他忽然发现苏夜左眼瞳仁边缘有圈极淡的金环——像曾经父亲收藏的西域琉璃盏，在这幽暗中闪烁着神秘而迷人的光。

“你……”唐临刚要开口，却被苏夜迅速捂住了嘴。

“闭嘴。”苏夜眼神凌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叶昭在米缸外。”声音轻得仿若只是唇齿间的气流。

果然，捕快的声音近在咫尺：“这糯米……怎么有杏仁味？”叶昭的声音透着疑惑，脚步声在米缸外徘徊，仿若敲在两人的心尖上。

苏夜心急如焚，突然伸手掐唐临大腿，疼得他“嗷”一嗓子，差点叫出声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昭掀开缸盖，光线瞬间倾泻而入。只见两个小泥猴正扭打成一团，脸上、身上沾满了糯米粉，仿若刚从面粉堆里打滚出来，模样狼狈至极。

“你们在干什么？”叶昭眉头紧锁，眼神中透着怀疑与不耐。

“官爷，您瞧，这……这阿牛哥抢我糯米吃，我气不过，就跟他打起来了。”苏夜眼眶泛红，委屈巴巴地哭诉，仿若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唐临也赶忙附和：“是是是，官爷，我这肚子饿，没吃饱，一时糊涂，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边说边用手擦着脸上的糯米粉，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叶昭看着这两小孩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终是信了几分，转身离去。

待叶昭走远，唐临和苏夜长舒一口气，从米缸里爬出来，相视一笑，这一笑，仿若劫后余生的庆幸，又仿若彼此陪伴的安心。他们知道，这场风波只是暂时平息，往后的日子，怕是还有更多的艰难险阻，但只要两人携手，就有勇气面对这江湖的一切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