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立场
清秀的小脸上，莺儿红彤彤的小嘴巴像是蜜蜂煽动的翅膀，匆匆的说着，声音在荣国府的后花园里回荡着。
荣国府的后花园是按照江南园林的特点设计的，叠石成峦，山水相连，楼榭庑槛蜿蜒期间，如今又盖了雪，溶溶月光之下，直如天上仙境一般，只是莺儿的声音却像是给这片不似人间的仙境增添了一缕火气。
而薛宝钗与薛姨妈并没有回应莺儿的话，亲口说贾环的不是，两人都觉得没有必要，毕竟她们也知道贾环毛毛躁躁的性子，她们不能与贾环这样的毛孩子一般见识。并且以她们亲戚的身份也不好说这样的话。
当然她们的心里是不怎么自在的。道理很简单，她们立足于荣国府，实际的依靠就是王夫人，王夫人受到了冒犯，那就相当于她们也受到了冒犯。
……
而在她们沉默之时，贾母后侧的一个小院里，画屏也正向惜春叽叽喳喳着，只是她的立场变得中立了。
……
晚风徐来，星空逐渐寂寥，荣国府最终归于晚夜……
但是只是寅时，一点烛光就从赵姨娘的房间里，冒了出来，刺破了雪夜，紧接着是荣国府西侧的马厩，四个仆从抬出了轿子。
而贾政只是去工部点卯没多久，从外到内，从荣国府的仆役房、采购房、马厩、理事堂、二门的后罩房到王熙凤的三间大屋就次第的亮起了蜡烛。
卯时中刻左右，夜影依然未褪，但王熙凤已经带着平儿、小红穿过二门，往理事堂而去。这时理事堂里，赖大、林之孝、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来旺、来旺家的、吴新登的等大小男女管事已经齐聚在一堂了。
这其实是荣国府的日常，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即使荣国府这等公侯之家也是不能免俗的。
而当诸事吩咐完毕，王熙凤等几个再次从理事堂出来时，仆役们早已起身，清扫的清扫、喂马的喂马，烧水的烧水，各忙各的了。
回到三间大屋，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王熙凤就带着平儿往贾母的两间小屋而去。而与此同时，王夫人也是头面一新的带着金钏儿往贾母的两间小屋而去。
她没有喊着贾环与赵姨娘。虽然按照此时晨昏定胜的规矩应该是带着贾环与赵姨娘一起去的，但是她却不想贾环与赵姨娘娘俩在贾母面前晃悠，因此很早就以‘赵姨娘伺候老爷劳累起不来，环儿贪睡’的理由帮着赵姨娘与贾环解脱了，实际上除了重大的、必须要赵姨娘、贾环母子俩出面的场合，其它的场合，王夫人是一概将这娘俩拒之门外的。
当然她之所以能够成功，也与贾母有着莫大的关系，贾母的性格实际是很偏心的，这一点在对待贾政、贾赦兄弟二人上表现的最是明显，但是在日常行事中她也不自觉的会偏心行事，比如在晨昏胜定这件事上，她也是只让她能看上眼的过来，其他的，比如贾赦的诸多小妾，贾政的赵姨娘、周姨娘都给免了。
“环儿……”
王夫人只是刚出了月亮门没多久，随着一道轻轻的呼唤，门‘吱’的一声开了……
而在此时贾环正在彩云的帮助下洗漱。大户人家的子弟之所以需要丫鬟帮助着洗漱其实与此时的生活环境有着莫大的关系，这时代大家子弟的袍子宽大，一个人很难整理整洁，而又因为头发太长，也需要丫鬟们帮着梳理。
闻声贾环抬首一看，却见赵姨娘满头珠翠，头缠着桃红的额帕，一身桃红色的对襟，整个人犹如一朵艳丽的桃花，正微微的弯着腰走进来，清丽的鸭蛋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不知为何哦，可能是赵姨娘眼里的担忧太过真诚，看到这里贾环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亲近之意，囫囵的叫了声：“娘。”
而赵姨娘却没有回应贾环的话，两步抢到了贾环的身边，伸手撩了下贾环的鬓角，仔细看了看贾环，然后才拍了拍胸脯，轻轻的说道：“我的儿，现在好了吧！我是刚才才听小吉祥说的，你也不早给娘说说，这老虔婆当真歹毒！昨天是怎么回事，你说给娘听听。”
彩云闻言，识趣而退。
而从贾环遗留的信息中，贾环已经梳理出荣国府各类消息传波的四个渠道，一是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等上层；第二就是赵姨娘、周姨娘等妾室；第三则是仆妇、婆子、大丫头这一个层次；最后则是彩云、小红、小吉祥等小喇叭。
而他既然把这事给彩云说了，当然也不介意给赵姨娘说一说，实际上贾环很清楚，赵姨娘是阻止王夫人对贾环胡乱作为的最坚实的力量。
“娘，是这样的，母亲昨天下午检查了我的功课，说我写的潦草，所以就让我跪在了外面……”
“噗！自己大字都不识几个，还说别人写的潦草！真是个笑话！”
贾环刚说到这里，赵姨娘脸上就不由的升起了鄙视之色，只是一双杏眼闪烁不定的转动着，显得底气很是不足，降低了讽刺的效果。
而在说话之时她又伸出了涂满丹朱的手掌，在贾环的额头按了一按，然后又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随即欺霜赛雪的脸颊立刻平静了，说道：“后来呢？”
“后来可把我冻坏了，冻的我直打哆嗦，脑袋也冰凉冰凉的，再后来就没了知觉，后来想想真是害怕。”贾环回道。
贾环说的虽然吓人，但如同王夫人所意料的那样，贾环当时的惨状已经不再，眼不见为净，看着贾环安然无虞的样子，赵姨娘的心已是放到肚子里去了，闻言只是又狠狠的骂了句老虔婆，然后说道：“怪不得马婆子说你最近有股子灾气，让我给白云庵敬十斤香油给菩萨，还好我照做了，你这是菩萨保佑了……”
“额……”
贾环没想到赵姨娘会有这么一说，不禁呆了一呆。
而这时赵姨娘已经打开了话匣子：“我的儿，以后你可要好好的多长一些心眼子，你看看这府里个个捧高踩低的，哪个愿意让咱们娘俩好，你可要有些志气，在你爹爹跟前好好的，不管怎样，你都是他的儿子，他是不愿让你过的差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