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柏楚恒
暮色如一匹浸透寒露的绸缎，自天际线缓缓垂落，将阴山龙脊的棱角都染上了银边。
冰轮悬于云海裂帛处，清辉如注，顺着山势流淌成银河，却在触及某些暗处时碎成细碎的光斑。
云栖峰顶，罡风卷着松针割面生疼，唯有古松根须在岩缝中虬结，似要将这山峰生生扼入星河。
在这孤绝之境，有位身形修长的身影临渊而立。
他的衣袂被山岚撕扯成猎猎旗幡，玄色长衫上暗绣的云雷纹时明时灭，随着他呼吸起伏流转着幽蓝剑气。
此人正是执掌阴山道院二十载的当代院主柏楚恒，此刻他已在云栖峰蛰伏三月有余，为的是觅得妖丹境界妖兽的踪迹。
就在刚刚，道院长老急报穿透重重距离传来音讯，汇报这一届道院竟收到两位武道天骄，其中有一人更是贯通百窍的绝世天才。
传音符中明灭的灵光映得柏楚恒眉峰微动，常年冷峻的面容掠过几不可察的波动。
这位灵海境大圆满的武夫凝望掌中渐熄的符箓，山风卷着松针掠过微白的鬓角。
自三十年前踏入灵海巅峰，他便困在这金丹境的门槛前。
原本计划猎取妖兽内丹炼就破境丹，奈何这半载遍历周围十二峰，所遇不是血脉返祖的妖兽异种，便是已结妖丹的千年的大妖。
纵有镇院至宝“玄阴尺“傍身，他亦不敢妄动。
前日于落霞谷遭遇的那头玄冥虎，其威压之盛堪比人族金丹后期修士，若非他及时祭出九阴遁符，恐怕此刻早已葬身兽腹。
…………
月华悄然攀上中天，如一层薄纱轻柔地覆盖在广袤的天地之间，银色的光辉洒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上，为这片山脉披上一层朦胧的面纱。
柏楚恒站在一处绝巅，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草木的清香，他的眼神却透着几分忧虑与沉思。
他翻手取出一枚泛着道纹的玉简，这是三月前在九嶷城黑市所得的《天元破境录》。
玉简在月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他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查看着其中的记载。
那玄阶上品丹药“紫府丹”确有助人破境之效。
然而，单是主材“万年血灵芝”便需三十万灵石之巨，更遑论还要辅以七种地阶灵草。
他心中不禁暗叹，自己储物戒中仅存的八万灵石，就算加上道院积累的灵石，也不一定够。
他抬头望向夜空，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武夫自四十岁后气血便开始衰败，若三年内再不能突破，他此生恐将与金丹境界无缘了。
好在现在道院传来收了一个百窍天骄，如果好好培养的话，可能是他晋升金丹境界的一次机会。
柏楚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知道与其在阴山山脉继续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弱一点的大妖，还不如回去好好培养这一届的两个天骄。
若是悉心栽培，待三年后的寒漠九郡问道大会上夺得头筹，届时作为魁首师承的道院，上宗纯阳宗自然会赐下资源。
纯阳宗随意倾斜的一些资源，都足以让他晋升金丹境界。
这样想着，他并指成剑，在虚空中刻下传音讯息。
随着最后一道灵力注入，他身形也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向东北方的阴山道院，在月华下拖曳出流星般的轨迹。
…………
翌日，晨光初现时分，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赵傒与戚楚楚便由两名道童引着穿过重重廊阁。
待行至阴山大殿门前，门扉轰然开启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身形微滞，无形的威压如潮水般漫过周身，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赵傒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发现这座传闻中的主殿竟出乎意料的素简。
四根需三人方能合围的蟠龙柱撑起穹顶，其上浮雕的游龙戏凤几欲破柱而出，仰首望去，层层叠叠的斗拱交错成令人目眩的纹路，恍惚间竟生出整片天顶随时会倾覆的错觉。
大殿中央孤零零地立着张鎏金雕花的玉座，两侧分列着九级青玉阶，每阶都摆着三两个浮云纹的素色蒲团。
此刻殿内虽无主位之人，左右首座却各踞两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左侧着绛紫道袍的老者轻抚长须，目光扫过两个年轻人时，空气里顿时荡开细微波纹。
“既已入殿，何不上前？“
这声音明明不大，却震得梁柱上的浮尘簌簌而落。
“晚辈赵傒，戚楚楚，拜见诸位长老。“
在李凝安的示意下，赵傒与戚楚楚齐整地行了个躬身礼。
起身时两人后背已沁出冷汗，四位老者周身流转的气机如同沉睡的火山，即便刻意收敛，依然能感受到灵海境后期特有的浑厚灵压。
阴山道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破境灵海者若愿留守，便可直授长老之位。
然而，这个看似优渥的殊荣，实则透着几分无奈。
但凡天赋卓绝的新晋灵海修士，哪个不是胸怀凌云之志？
那些刚过而立之年便突破桎梏的青年才俊，要么远赴纯阳宗争夺外门弟子名额，要么游历浮黎界各洲寻觅机缘。
唯有气血衰败的老迈武夫，或是自知资质平庸者，才会甘愿在这深山古院中消磨余生。
…………
青玉案几前缭绕着袅袅檀香，随着赵傒和戚楚楚整齐端坐在紫檀圈椅上。
主位那位须发皆白的长老轻抚鹤纹玉带，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道：
“今日召集你们过来，关乎你们两人真传弟子的身份评定，以及未来三载的武道修行规划。”
那位长老指尖摩挲着翡翠扳指，说道：
“昨夜院长亲自传讯，特为尔等拟定两条晋升之路。此中缘由，与三年后的九郡道院大比有所关联。”
鎏金兽首香炉腾起缕缕青烟，将老者眼角的金纹映得忽明忽暗。
闻言，赵傒眯了眯眼，问道：“敢问诸位长老，院长对我们作何安排？“
“其一，道院给你们的资源供给上调三倍。“
老者屈指敲击案几，悬于梁柱的青铜编钟应声震颤。
“金丹期以下所有典籍尽数开放，各殿长老任尔等择选拜师。其二...“
他刻意拖长的尾音引得殿中烛火摇曳，继续说道：
“前往阴山炼狱闯关，若能跻身阴山炼狱榜前五十席，院长将破例收作弟子，亲自教导尔等修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