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从罗马闪电般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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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战报

国王加冕礼后的兰斯,并没有继续沉浸在喜悦的余波中,反而很快陷入了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默。

街道依旧挂着庆典的帷幕,圣母院的钟声也照常敲响,但空气中那种无形的紧张却与日俱增。人们知道,战争的阴影并未远去,反而离得更近了。

因为就在7月3日,孔代亲王与尼德兰的利奥波德·威廉大公率领三万联军,悄然绕过前线的侦查线,抵达了阿拉斯城下。

阿拉斯——距离兰斯不过百五十公里。

如果是轻骑兵,从阿拉斯到兰斯只需要不到半天。哪怕中途还有一层层防线与岗哨,这支军队此前已绕开一次警戒,谁敢保证不会有第二次?

消息传来那日,王宫的宴会被悄然取消,贵族的马车突然少了许多,街头的商贩也变得惜言如金。

夜里,陈安站在临窗的走廊上,看见教堂外巡逻的火枪兵数量翻了一倍,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随时准备接下一场炮火洗礼。

但他没有受到这种氛围的影响。

他知道那支军队正在靠近,也知道兰斯上空的“加冕光环”遮不住真正的硝烟——可他更知道,那里有一个人。

蒂雷纳。

一个即便在百年之后,也能让拿破仑肃然起敬的人。

“在我生前或死后的所有将军中,”陈安曾在书上看到过拿破仑的那句话,“蒂雷纳是最伟大的。”

而且在他的印象里,与蒂雷纳对阵的孔代总是稳定的‘尽孝’,简直像法兰西派到西班牙的内鬼。

若用后世的话来说,蒂雷纳子爵就是孔代亲王的‘严父’。

八月底,消息终于从军营传回兰斯。

蒂雷纳以不足两万之兵,在斯特奈城外围设壕布阵,夜袭敌营,一战逼退孔代与威廉联军,彻底扭转战局。

兰斯终于松了一口气。

帷幕重新抖落灰尘,百合旗帜再次在街头飘扬。市集重新热闹,酒馆的木门整夜不再关上。

而陈安,坐在老城区一间低矮木梁的酒馆里的木桌旁,任由一个得胜归来的士兵将酒沫喷到他的脸上。

“嘿——你就是雅克口中那个东方的姐夫吧?”

说话的是个脸上还结着血痂的新兵。军服显然洗过,但火药味依旧浓得像从炮口里爬出来的。

陈安刚放下杯子,点了下头,那人已经自顾自地开了口,像是堵了一路的嗓子终于找到了出口。

“我说真的啊,原本我都打算死了。”

“不是开玩笑,我那时候整个人跟条快馊的咸鱼一样,连自杀都不敢——我是虔诚的,不能自尽,对吧?于是雅克那彪子养的拿两瓶劣酒就把我拐上了征兵车,民兵嘛,给骑士老爷们填线。”

“我寻思着,反正人生也就这样了,要死总得找个像样的地方,死在战场上好歹能混个纪念十字。”

他一边说,一边咚地把杯子往桌上一磕。

“你猜怎么着?”

没等陈安回答,他已经把身子往前一探,眉毛一挑。

“王室给我们发的是——新枪!不是那些祖上传下来的、扣一下扳机就掉膛的破烂,而是正儿八经、能打能准、连打三发都不炸的火铳!”

他像在念诗:“我的上帝,我的国王,原来这玩意是留给我们这些下等人的!”

说罢,还扯了扯自己那身军服,在酷暑之下,已经被汗水沾到了身上。

“还有我们这新制服,蓝金边的,据说比贵族在舞会上穿的还拉风。”

陈安笑了笑,轻声说:“那你没如愿死在战场上,是不是有点失落?”

“失落?”他咂了咂嘴,语气忽然一低,“那是后来。”

他靠近几分,眼睛因为酒精和残存的恐惧泛着微红。

“前面三天,我一闭眼就觉得炮弹会从天上砸下来。我们营在斯特奈东侧,敌人火力贼猛,连夜里都在打。我缩在一口破水井后头,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你见过炮弹砸在尸体堆上的样子吗?跟杀猪似的——肠子在地上扭来扭去。”

他顿了顿,嘴角却泛起一种奇怪的笑意。

“但打着打着我就开始上头了。那一瞬间,你明白吗?你不再是哪个谁都不记得的穷鬼了,你是王国的枪,你是法兰西的子弹。”

他咕咚灌了一口酒,没擦嘴。

“我知道你们这些上面的人都看不起我们,说我们是暴民。可这次我们打的是什么地方?斯特奈!孔代的窝,投石党的老巢!”

陈安微微颔首,没插话,只是任他继续往下说。

“我们那时候还不知道孔代绕去阿拉斯了,全想着正面拼命。等消息传到前线,说大本营被绕了,所有人都以为完蛋了,尤其是对面人数是我们的好几倍。”

“但蒂雷纳那家伙……哎,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他长得像个牧师,我都要以为他是魔鬼。”

“那个家伙居然在宗教仪式上给我们讲解对抗西班牙人严密防御的技巧!”

“你见过凌晨两点的斯卡尔普河吗?”,那士兵咕嘟一口又灌下半杯酒,“天黑得像棺材盖一样,连呼吸都觉得凉。可他就敢让我们抹黑过河,冲西班牙人的营地。”

他说“他”的时候,眼里闪了一下。陈安知道他指的是蒂雷纳。

“夏天是夏天,可那水……冷得像死人伸手在你裤裆里搅拌。”

他咧嘴笑了,笑得有点狠。

“我们浑身打着颤地游过去,一上岸,还没站稳呢,他就喊——‘快!你们后背湿的往前冲!热身!’”

他说着,笑出了声,但眼睛已经红了。

“前排几个倒下了,连名字都来不及喊。就像被风一吹就散了……可你知道吗?”

他身子前倾,压低声音:“西班牙人更惨!我们一冲,他们像教堂里掉进老鼠夹的老鼠,一边嗷叫一边逃。”

他伸手比划,做了个开枪的动作,手指在空中微颤,仿佛那扳机还残存在指节之间。

“我亲眼看见一个西班牙军官,刚抬头就被子弹打穿了喉咙。”

“中路的部队是蒂雷纳亲自指挥的,连夜推进,硬生生把他们的营地撕开了口子。我们从两翼杀进去,整整一个凌晨,踩着尸堆往前走。”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也像是在擦血。

“据说——我说据说啊,我们干翻了他们七八千人,废了他们快一百门大炮。”

“而我们,只有不到四百人倒下!”

他说完,手指敲了敲桌面,又是一杯酒下肚。

“不过,这些都是那些认字的人的事了。”他声音忽然轻了些,像松了口气,“我活着。我能在这儿喝着酒,等着我的赏赐。”

陈安看着他,不言语,倒了一杯酒,轻轻推过去:“那敬蒂雷纳和你的勇敢。”

那士兵愣了一下,接过酒杯,转向整个酒吧:“敬蒂雷纳和勇气!”

他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又嘿嘿笑了起来,忽然凑近陈安,压低声音:“对了,未来东方的侯爵先生,雅克还说过,要是王室不给赏,你会加倍给,就像传闻中的棉衣一样,这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