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宣言
篝火晚会的热闹和喧嚣，像潮水一样退去，留下的却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和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思绪。
林悦几乎是一夜没睡。
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响着伊莎长老宣布“伴侣的考验”时那庄重又带着某种狂热的声音，还有那些落在她身上的好奇、探究、期待，甚至还有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推到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拍卖台上，而台下的竞拍者，是这个部落里最强大的几个雄性。这种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甚至有些屈辱。
凭什么？就因为她是所谓的“异世之光”？就因为她那点奇怪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亲和力？
天刚蒙蒙亮，林悦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走出凯恩的山洞——自从她开始负责照看幼崽，伊莎长老就做主让她暂时搬到了靠近幼崽活动区的一个稍微小点的山洞，不再占用首领的地方。
清晨的部落，空气微凉，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但今天的气氛，明显和往常不一样。
兽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眼神里都带着兴奋和期待。话题的中心无疑是昨晚宣布的伴侣的考验。
“听说了吗？考验真的开始了！”
“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考验？希望能难一点，只有最强的勇士才配得上……”有人偷偷瞟了林悦一眼。
“肯定是凯恩首领啊！他可是我们部落最强的！”
“那可不一定！巴尔大人也很厉害，他那么温柔，还懂草药！”
“还有雷诺！年轻有为，速度快得像闪电！”
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林悦的耳朵里。她尴尬得脚趾头都快抠出一个山洞了，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悦！早上好啊！”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充满了阳光活力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伴随着一阵翅膀扇动的风声。
林悦僵硬地转过身，果然看到了雷诺那张帅气逼人、笑容灿烂的脸。他今天似乎特意打理过，黑色的羽翼在晨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一双锐利的鹰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早……早上好，雷诺。”林悦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嘿嘿，”雷诺几步就窜到她面前，眼睛亮得惊人，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林悦，你听说了吧？考验开始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赢的！我一定会成为最强的那个，然后……”他顿了顿，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但语气却更加坚定，“然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你了！谁也不能欺负你！”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炽热得像要把人融化，那种少年意气风发的占有欲，几乎要满溢出来。
林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表白式的宣言给弄得面红耳赤，心跳也漏了好几拍。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和抗拒。
“我……”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有些语无伦次，“雷诺，你……你别这样说。那个考验……是为了部落，不是为了……”她想说不是为了她，但又觉得这话有点自作多情。
“我知道是为了部落！”雷诺立刻打断她，一脸理所当然，“保护你，就是保护部落的希望啊！伊莎长老都这么说了！所以，你等着看吧，我一定会是最厉害的那个！”
他拍了拍胸脯，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好像完全没听出林悦话里的为难。
“林悦，快看！我今天早上抓到的！最新鲜的飞羽雀，它的肉最嫩了，给你补补身体！”雷诺像是献宝一样，从背后拿出一只处理干净羽毛的鸟。
“不……不用了，雷诺，谢谢你，我有部落分的食物……”林悦连忙摆手拒绝。她可不想接受这种带着明显意图的馈赠。
“哎呀，拿着嘛！跟我还客气什么！”雷诺不由分说地把飞羽雀塞到林悦怀里，然后冲她眨了眨眼，“等着我的好消息！”说完，他翅膀一展，又化作一道黑影，风风火火地冲天而去，大概是去向长老们表明参与考验的决心了。
林悦抱着那只还带着余温的飞羽雀，站在原地，哭笑不得。这个鹰族少年热情得让人有点招架不住啊！而且，他好像完全把她当成是那个需要被争夺、被保护的奖品了。
这种感觉……真糟糕。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把飞羽雀送去给伊莎长老处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看起来……雷诺让你很困扰？”
林悦转头，看到巴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那双深邃的棕色眼眸里，却带着一丝同情。
“巴尔大人。”林悦有些窘迫地打招呼。她对这位总是很体贴的熊族医师很有好感，也更愿意和他交流。
“叫我巴尔就好。”巴尔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怀里的飞羽雀上，又看了看她脸上的无奈，“雷诺就是那样，热情直接，没什么坏心眼，只是不太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嗯……”林悦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昨晚吓到你了吧？”巴尔看着她，语气带着关切，“突然宣布考验，还把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把你推到了中心。”
“是……有点。”林悦没有隐瞒自己的不安，“巴尔，那个考验……真的……我能问问，会很危险吗？”
巴尔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嗯，通常会。‘伴侣的考验’选拔的是能承担部落未来的勇士，需要面对的，往往是部落最大的威胁。可能是强大、威胁到族人生存的魔兽，也可能是深入险地寻找失落的圣物或者重要的资源，甚至可能是与像黑齿部落这样的敌人正面交锋。”
林悦的心沉了下去。
“所以，凯恩、雷诺，还有……你，都要去参加这么危险的考验吗？”她看着巴尔，有些担心。
巴尔迎着她的目光，没有回避，温和的眼神里，透出一股坚定的力量：“是的，林悦。为了部落，也为了守护需要守护的人。”他深深地看了林悦一眼，“凯恩是首领，守护部落是他的职责。雷诺年轻气盛，渴望证明自己。而我……”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认真，“我虽然只是个医师，但也希望能尽一份力。而且有些威胁，需要的不仅仅是力量，可能还需要其他的智慧。”
林悦听懂了他话里的暗示。他是想说，他在考验中也能发挥独特的作用吗？
“你放心，”巴尔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又补充道，“长老不会让所有候选人都去做同一件危险的事，通常会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分配不同的任务，或者要求合作完成。而且……”他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你的‘风干食物’，现在可是我们部落重要的‘战略物资’了。说不定，这次考验的任务，就和这个有关呢？”
“和我有关？”林悦愣了一下。
“是啊，”巴尔点头，“比如，如果需要一支队伍长时间外出执行任务，你的风干肉和果干，就是最好的补给。这难道不算你的贡献吗？伊莎长老昨晚的话，可能也是这个意思。”
林悦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对啊！如果考验的任务真的和她的食物有关，那她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地参与进去？至少在后勤方面？这样她就能更近距离地观察，也能了解更多信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被动地等待结果。
“巴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林悦感觉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不用谢。”巴尔温和地笑笑，“你有什么想法，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我。”
看着巴尔温和可靠的样子，林悦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至少，在这个充满未知和潜在危险的世界里，她不是完全孤立无援的。
告别了巴尔，林悦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她一边往幼崽区走，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她决定了，不管考验的内容是什么，她都要想办法参与进去！她要用自己的方式，证明自己的价值，掌握自己的命运！
刚走到幼崽活动的山洞口，一个高大而充满压迫感的身影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凯恩。
他今天穿着一身深色的兽皮劲装，显得更加冷硬挺拔。金棕色的眸子锐利如刀，落在林悦身上，让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
“首领。”林悦低下头，小声打招呼。
凯恩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她怀里那只还没来得及处理的飞羽雀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雷诺给的？”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林悦就是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嗯……是……”林悦感觉怀里的鸟像个烫手山芋。
凯恩没再追问，只是冷哼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警告：“看来，有些人把昨晚长老的话当成了炫耀的资本。”
林悦：“……”这话明显是在说雷诺。
“林悦。”凯恩突然叫她的名字。
“是！”林悦下意识地站直。
“‘伴侣的考验’已经开始。”凯恩看着她，眼神深邃，“部落很快会变得更加繁忙，也可能更加危险。”
“我……我知道。”
“所以，”凯恩的语气加重了，“我再强调一遍，做好你分内的事！照顾好幼崽，管好你的‘风干食物’试验，不要出任何差错！部落现在经不起任何损失！”
他的话语重心长，听起来像是在关心部落的事务，但林悦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似乎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不要掺和到考验本身的风波里去。
“还有，”凯恩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低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离那些心思不纯的家伙远一点。有些荣耀不是谁都有资格觊觎的。”
林悦的心猛地一跳。心思不纯的家伙？是指雷诺？还是也包括巴尔？
他这是在……宣示主权吗？还是单纯的警告？
“首领……”林悦想反驳，想说她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但对上凯恩那双充满力量和占有欲的眸子，她又一次怂了。
“……我知道了。”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凯恩似乎满意了，又或许只是懒得再多说。他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林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感觉自己像是在冰水和火焰里反复煎熬。雷诺的热情让她不知所措，巴尔的温柔让她心生暖意，而凯恩的霸道和强势，则让她感到窒息和一丝不明的悸动。
这三个“候选人”……
林悦深吸一口气，甩了甩头，努力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抛开。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必须集中精神，做好自己的事，然后找到参与进去的机会！
她抱着那只倒霉的飞羽雀，快步走进了幼崽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