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早春巷口的驼铃声
1946年立春刚过，羊肉胡同的槐树枝头冒出星星点点的嫩芽，街坊们蹲在墙根下晒太阳，手里捧着用灵泉土种出的春萝卜——比往年早二十天上市，缨子绿得能滴出水。陈小山蹲在槐树底下修补箩筐，掌心的罗盘印记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隐隐映出西北方向的轮廓。
“陈三哥，德胜门的驼队来了！”小花抱着账本跑进来，辫梢沾着柳絮，“领头的大爷说，从归化城来，要换咱们的抗寒麦种。”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清脆的驼铃声。穿羊皮袄的西北汉子掀开门帘，腰间的牛皮水袋还结着冰碴：“哪位是陈先生？我家掌柜的说，只要您肯给麦种，愿用整队骆驼换。”
陈小山刚要开口，巷口突然传来争吵声。李富贵的警棍敲得青石板响：“万庆隆的破车不许进！陈老三说了，不跟囤粮商打交道！”
透过门缝，陈小山看见万庆隆的运粮车停在巷口，车把式正跟巡警推搡，车辕上绑着的麻袋漏出麸子——正是去年掺假的陈粮。他心里一沉，万少聪虽在冬至夜后销声匿迹，万庆隆却换了副面孔，开始低价倾销麸子面。
“这位大哥，”他走出院门，拍了拍西北汉子的肩膀，“麦种可以给，但得跟我去地窖瞧瞧。”他转头对李富贵，“让万庆隆的车进来吧，免得说咱们欺负人。”
地窖里，煤油灯映着成排的玻璃罐，里面装着用灵泉土催芽的抗寒麦种，芽尖上凝着细小的金粉。西北汉子摸了把麦种，突然跪下：“恩人，这麦子能在河套平原过冬？”
“能。”陈小山递过个布包，里面是分好的灵泉土，“但土只能用三次，三次后得深耕施肥。”他想起拓片上的农谚，“‘神土护根，人勤护苗’，再好的种，也得靠人伺候。”
送走驼队时，万庆隆的车正往外搬麸子，车把式忽然低吟：“陈先生，我家少东家在天津……”话没说完就被跟班瞪住，车轱辘碾过槐花，留下道浅黄的印子。
“王大哥，”陈小山找到躲在西屋的地下党，“万少聪怕是要在天津搞动作。”他掏出张纸条，是从车把式鞋底发现的——上面画着海河码头和“US NAVY”的缩写。
王建国接过纸条，烟袋锅在掌心敲得山响：“延安来电，说史密斯在上海招募了一批农业间谍，目标直指你的灵泉土。”他望着窗外正在晾晒的青霉素纱布，“还有，傅作义的代表今天下午到，想谈绥远屯田的事。”
正说着，马占魁的皮靴声从胡同传来，这次没带卫兵，只拎着坛二锅头：“陈某，傅长官说了，只要你肯去绥远指导屯田，拨给你三个团的兵力护粮。”他揭开酒坛，浓烈的酒香混着灵泉的清甜——竟是用灵泉水泡过的高粱酒。
陈小山挑眉：“马长官，您这酒……”
“跟你学的！”军需官大笑，“把灵泉水掺进烧锅，嘿，比茅台还烈！”他压低声音，“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绥远的盐碱地比城墙还硬，寻常麦子下去连芽都不冒。”
院外突然传来惊呼，林秀兰抱着匹蓝布闯进来，布角绣着半朵莲花——正是万庆隆新出的“金壤牌”面粉袋：“陈三哥，万庆隆在报纸上登广告，说掌握了神土配方，面粉里掺金粉卖高价！”
小花接过布角，突然指着针线缝补处：“这莲花绣法，跟秀兰姐给八大胡同姑娘改的旗袍一样！”
陈小山心里一沉，万少聪这是要借他的名声卖假药。他摸出罗盘，指针竟指向东南方——上海方向，那里正是史密斯的老巢。
“秀兰姐，”他转向正在整理账本的姑娘，“把咱们的面粉袋改改，绣上麦穗纹，再印句话——‘神土在田，不在袋’。”他望向槐树，新抽的枝条在风中摇晃，“明天起，开仓教街坊们育苗，万庆隆想学神土？那就让他们看看，真正的金壤该怎么种。”
黄昏时分，陈小山钻进小世界，发现黑土地竟又扩展了十亩，灵泉边上多出块石碑，刻着模糊的九州地图，西北方向的河套平原处，有个闪亮的光点。他忽然想起冬至夜槐树显灵时，罗盘曾映出古城全貌，城墙上刻着“遍种九州，归田可期”。
“哥，王大哥让我给你带个东西。”小花从树洞暗格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烧焦的饼干，夹着张字条，“史密斯的电报，说‘神农计划’第二阶段启动，目标是你的罗盘。”
饼干上印着模糊的麦穗纹，陈小山忽然意识到，美国人可能破解了灵泉土的部分秘密，正在各地收集含有金粉的土壤。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袋锅，烟袋嘴上的麦穗纹与石碑上的图案严丝合缝，这才明白，所谓“神农计划”，不过是想复制归田者的传承。
万庆隆粮行的密室里，万少聪盯着上海发来的密电，指尖碾着从骆驼商队那里偷来的灵泉土：“陈老三，你以为分给老百姓就能断我财路？”他冷笑，把土撒在显微镜玻片上，“等美国人的化验结果出来，全中国的土地都将种上我改良的‘金壤麦’——当然，得加上点美国化肥。”
深夜，陈小山站在槐树底下，看着街坊们在院角搭起的育苗棚，油灯星星点点，像落在人间的星光。林秀兰递过件新棉袍，领口处绣着细密的麦穗纹：“陈三哥，明天去绥远，我跟你一起去。”
他望着姑娘坚定的眼神，忽然想起拓片上的归田者画像——每个归田者身边，都有个持剪的女子，像在守护播种的希望。掌心的罗盘轻轻震动，指针再次指向西北，这次，他清楚地听见心底有个声音：“该出发了，去更远的地方播种。”
早春的风掠过胡同，驼铃声渐渐远去，带走的不仅是抗寒麦种，还有装在陶罐里的灵泉水。陈小山不知道的是，他即将踏上的绥远土地上，盐碱与黄沙正在等待神土的降临，而万少聪和史密斯的阴谋，也将随着他的脚步，在更广阔的天地里展开新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