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粮行后院的雪茄烟

万庆隆粮行的地窖里飘着霉味，松木货架上码着清一色的陈米，墙角堆着几袋麸子，麸皮间混着些许白花花的滑石粉。万少聪倚在吱呀作响的木梯上，指尖的雪茄明灭，映得脸上的刀疤泛着红光。

“查清楚了？”他弹了弹烟灰，落在装着灵泉菠菜残叶的瓷碗里，“这土……真不是从西山挖的？”

账房先生缩着脖子，瓜皮帽檐压得遮住眼睛：“少东家，小的托人问过西山的老猎户，十年前就没这种‘金壤’了。倒是那陈老三……”他偷瞄一眼，见万少聪没动怒，才敢继续，“他菜筐里的土，跟故宫典籍里画的‘后稷神土’一个样。”

雪茄突然掐灭在瓷碗里，灵泉土的金光被烟灰盖住：“后稷？农神的传说？”万少聪冷笑，刀疤随着嘴角扯动，“老子不管他是神是鬼，挡了老子的财路，就得死。”他踢了踢脚边的麸子袋，“明天开始，把麸子掺进玉米面，比例加到五成——就说战事吃紧，上头要统购。”

账房先生脸色发白：“少东家，这……要是被巡警队查出来……”

“查？”万少聪掏出把勃朗宁手枪，枪口敲着木梯扶手，“李富贵那老东西，收了陈老三的窝头就敢跟老子叫板？”他忽然笑了，指腹摩挲着枪柄上的雕花，“听说司令府的千金喝了陈老三的菠菜汤，能下地走两步了？”

地窖的木门“吱呀”推开，个穿青布衫的汉子闪身进来，袖口绣着朵褪色的青帮莲花：“少东家，弟兄们盯着陈老三三天了，他每天夜里都钻槐树洞，一待就是小半个时辰。”

万少聪的瞳孔骤然收缩：“槐树洞？羊肉胡同那棵老槐树？”他猛地站起来，木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走，去会会这位‘农神传人’。”

与此同时，陈家院子里，陈小山正借着月光筛种子。灵泉边新扩的三尺土地上，他试着种了从药铺高价收来的黄芪苗，灵泉水刚漫过根部，枯黄的苗儿突然挺直，五片叶子舒展开来，叶尖挂着的水珠竟呈金色。

“哥，秀兰姐送来了布料。”小花抱着匹蓝布进来，布角绣着朵小菊花，“她说八大胡同的姑娘们要订冬装，用咱们的菠菜抵工钱。”

陈小山接过布料，指尖触到里面夹着的纸条，展开一看，是用米汤写的小字：“万少聪回北平了，青帮弟子在槐树周边打转。”他心里一紧，抬头望向院角的老槐树，树洞在月光下像只微张的嘴。

“小花，去巡警队找李队长，就说我请他来吃新蒸的窝头。”他把黄芪苗小心移栽到陶盆里，“再绕到春喜班，让月如姑娘借两盏琉璃灯，今晚照亮院子。”

小花刚跑出门，院外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陈小山吹灭油灯，躲在窗后望去，四个黑影翻墙而入，直奔老槐树而去，腰间的短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动手！”为首的汉子抽出刀，刀刃刚碰到槐树洞口，罗盘虚影突然在陈小山掌心闪现，树洞周围的地面发出细微的震动，像有无数根须在地下游走。

“啊！”汉子突然惨叫，握刀的手被树根缠住，树皮上渗出金色的汁液，沾到皮肤上就冒起青烟。其他三人愣住的瞬间，院门“咣当”被撞开，李富贵带着四个巡警冲进来，警棍敲在砖墙上叮当响。

“万少聪的狗腿子？”李富贵吐了口痰，看着地上抽搐的汉子，“老子早说了，陈家院子的槐树，是乾隆爷当年拴过马的，动不得！”他踢了踢汉子腰间的青帮莲花刺绣，“带回去，跟万少聪说，再敢翻墙，老子送他去炮局胡同蹲大牢。”

巡警们拖走汉子时，陈小山注意到其中一人袖口沾着灵泉土的金光——是刚才被树根伤到的汉子，伤口竟在快速愈合。他心里暗惊，灵泉的防御机制，怕是暴露了小世界的存在。

“李队长，多谢了。”他把刚蒸好的灵泉窝头塞进对方手里，“您看这事儿……”

李富贵咬了口窝头，含糊道：“老子只能保你明面上的平安，万少聪那小子，听说勾搭上了东交民巷的美国佬。”他压低声音，“昨儿看见个金发洋鬼子进了万庆隆，拎着个皮箱，里头装的怕是大烟土。”

陈小山心里一沉。美国商人，大烟土，万少聪……这怕是要把他往死里整。他忽然想起地窖里的黄芪苗，灵泉不仅能种菜，还能育苗制药，或许，该试试搞点青霉素了——上次在《大公报》上看到，上海黑市的青霉素，比黄金还贵。

“秀兰姐，”他找到躲在西屋的林秀兰，把染血的蓝布递给她，“明日去趟琉璃厂，帮我买套蒸馏器具，就说……是给司令府小姐做药引子。”

姑娘接过布料，指尖划过他掌心的罗盘印记：“陈三哥，你是不是……”话没说完，院外突然传来汽车的轰鸣，两道雪亮的车灯扫过胡同，停在陈家门前。

张副官的声音隔着门喊：“陈师傅！司令府派车接你，小姐要见你！”

陈小山开门，看见黑色轿车旁站着个穿呢子大衣的少女，面色苍白如纸，却执意要下车：“陈师傅，谢谢你的菠菜汤，让我能重新见到月亮。”她指着车顶的行李架，“家父让我给你带了两袋洋面粉，还有——”她掏出个红绸包，“宫里的老太监说，这是后稷祠的残碑拓片，上面的麦穗纹，跟你的金壤菜很像。”

接过拓片的瞬间，陈小山掌心的罗盘剧烈震动，拓片上的麦穗纹竟与罗盘中心的图案一模一样。他忽然想起小花捡到的碎瓷片，想起账房先生说的“后稷神土”，难道这小世界，真的是上古农神的传承？

轿车驶离时，万庆隆粮行的地窖里，万少聪正对着张泛黄的图纸冷笑。图纸上画着羊肉胡同的布局，老槐树的位置被红笔圈住，旁边标着：“神土所在，必有灵泉。”

“美国人要灵泉，党国要粮食，”他把图纸塞进火炉，火苗舔着纸页上的槐树图案，“陈老三，你就等着被撕成碎片吧。”

夜深人静，陈小山再次进入小世界。这次他没急着种地，而是把拓片铺在灵泉边，罗盘的指针竟缓缓指向拓片上的麦穗纹。混沌深处，那座荒废的城池轮廓越来越清晰，城墙上刻着的，正是无数麦穗组成的图腾。

他忽然听见槐树洞口传来轻微的抓挠声，像是有人在试探。掌心的罗盘光芒大盛，灵泉的水突然沸腾，黑土地上的作物纷纷挺直，仿佛在守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