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想当年金戈铁马
讨厌的北汉
宋徽宗的这个梦想在一百多年前北宋刚刚建国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在军事天才宋太祖的规划里,燕云是一定要收回来的,否则他和子孙的头上就永远悬着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刺下来。
不过,正因为身为一个军事天才,宋太祖对武力夺取燕云的方案是持保留态度的,他深知以当前中原汉军的骑兵实力,想要北上去广袤的草原与辽军进行野战非常不现实,所以他想的办法是“能买就买,不能买再打”。他设立了一个名为“封桩”的库房存储金帛,专款专用于收回燕云:“欲俟斯库所蓄满三五十万,即遣使与契丹约,苟能归我土地民庶,则当尽此金帛充其赎直。如曰不可,朕将散滞财,募勇士,俾图攻取耳。”(14)
宋太祖一边在东、南、西三面扩张自己的领土,一边开始慢慢存钱。但是辽军并没有听话到乖乖地伸着脖子等他来砍的程度,所以宋辽两国时不时地会在边境地区展开一些规模不算大的武力冲突。多线作战,尤其是其中一线还是最强大的辽军,宋太祖还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他必须在这一大堆的攻取目标中闪转腾挪,以求各个击破,而难度最大的燕云,被宋太祖放到了最后。
对北宋来说,要解决燕云的问题,首先得解决河东的问题。
北宋北方的领土被纵贯南北的太行山分为两个地理区域:河北和河东。河北,指的就是黄河以北、太行山以东的区域,约等于今天的河北省、山东省北部,以及河南省北部的部分地区,宋军需要直接面对的大城市是燕京,这里驻防的是辽军,攻打的难度很大。河东,指的就是太行山以西、黄河以东的区域,约等于今天的山西省南部,宋军需要直接面对的大城市并不是云州,而是晋阳(15),这里盘踞着一个渺小但是很让人讨厌的北汉政权。
北汉是后汉高祖刘知远的弟弟刘崇于广顺元年(951年)在太原建立的一个王朝,比北宋的资格还要老九年。说它渺小,是因为它只有十二个州,并且几乎被后周和大辽两个大国紧紧包围。夹缝中的北汉想要生存下去,独立自强和左右逢源都是不现实的,只能选择投靠一个。对于刘崇来说,这道选择题并不难做。于公,他非常明白“辽军比汉军能打”这个道理;于私,他和后周太祖郭威是死敌,因为郭威杀了他的儿子刘赟。因此,刘崇非常主动地向北方示好,以“侄国”的身份成了辽国的附属国,将自己牢牢绑在了辽国这架庞大的战车之上,以对抗逐渐强大起来的中原汉人政权。
对于开封来说,这就是它讨厌的原因,辽国进攻的时候北汉愿意当先锋,辽国防守的时候北汉就变成屏障,像一根尖刺插在指尖上,说痛也不算特别痛,但是做什么事情都感觉不舒服。
事实证明,刘崇的自保策略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北汉非常顽强地扛住了后周的攻击,直到后周的江山从“柴”改姓了“赵”。
开封的主人发生了变化,太原的主人也发生了变化。建隆元年(960年)北宋建国之时,刘崇已经病逝五六年了,皇位也传给了他的儿子刘承钧。在“依靠辽国”这件事情上,刘承钧做得比刘崇更加坚决,与其遮遮掩掩欲说还休地用“叔侄”这样一个关系来寻求辽国的支持,不如一步到位成“父子”好了。他当机立断给辽穆宗耶律璟写了一个认父的申请,而辽穆宗也非常爽快地接受了这个“儿子”。
宋太祖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政权,虽然讨厌,但是总比在燕京直接面对辽军来说更趁手一些。所以,他在当皇帝时曾经三次派兵攻打北汉,能够将其收归版图更好,收不回来也可以敲打敲打北汉和它的主子辽国,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以便腾出手来做自己更想做的事情。
第一次是从建隆元年(960年)到乾德二年(964年)之间的拉锯战,以刘承钧求和、宋太祖顺水推舟答应而告终,北宋顺利地为自己争取到了平定蜀中的时间。
第二次是乾德六年(968年),当时刘承钧病逝,继位的刘继恩因政变所杀,皇位再传给了刘继元,北汉的朝廷一片混乱。开宝二年(969年)三月,觉得是个好时机的宋太祖御驾亲征,希望一举解决这个心腹大患,但是尴尬的是,直到闰五月的雨季来临,动了杀机的宋太祖都没能攻下晋阳城,只能无奈撤军。
第三次是开宝九年(976年)秋,宋太祖在平定了两广、江南,控制了吴越国和泉州之后,决定拔除北汉这个最后的据点。在此之前的开宝八年,他甚至非常谨慎地跟辽国结成了盟友,以分化北汉的后援。但是时运不济,宋军围攻晋阳城的时候,朝廷出现重大变故,宋太祖于十月二十日在开封万岁殿暴毙,他的弟弟赵光义登上皇位,宋军不得已又一次撤军。
就这样,在军事上堪称雄才大略的宋太祖至死都没能平定北汉,只能被动地将接力棒交给自己的弟弟,宋太宗赵光义。
河东处处是天堑
太平兴国三年(978年)下半年,平海节度使陈洪进和吴越国王钱俶都进献了自己的土地,这就意味着,建国已经十八年的北宋终于腾出手来,要开始全力解决北汉的问题了。
这些年来一直受哥哥宋太祖耳濡目染的宋太宗并没有单独指挥过重大战役,所以他担心有人质疑他的军事能力。而亲自指挥灭掉北汉,就是他证明自己比哥哥强的最好方式。
老天爷并没有为难他,只给他留下了一个以太原为中心的北汉,而不是整个河东,否则他面临的问题要解决起来比突破蜀道攻取成都的难度还要大。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河东几乎可以说是一个独立王国。它的北方是阴山山脉、燕山支脉和太行山支脉在这里冲撞而成的崇山峻岭,以及山脊上的长城,东边是太行山脉,西边是黄河和吕梁山脉,南边是黄河和中条山,四面都有天然的地理屏障。要想从中原和陕西进入河东地区,要么渡河,要么穿山。
在古代的交通条件下,走陆路是比走水路更加安全保险的方式。经过千百年来的摸索,人们在绵延千里的太行山脉之中找到了河东与河南、河北互通的八条山谷,称之为“太行八陉”,自东北到西南,分别为军都陉、蒲阴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轵关陉。在华夏大地多年的征战中,太行八陉已经形成了非常成熟的防御体系,一旦进入战争状态,这里进可出兵,退可防守,可以快速切换为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塞。
除了让进攻者头疼的边界防御,河东地区的内部也被纵横交错的山脉切成了六个盆地:大同盆地(辽属)、忻定盆地、太原盆地、临汾盆地、运城盆地和长治盆地。盆地之间由山谷相连接,只要指挥得当,这里既可以各自为战,也能成为互相牵制的铁板一块。
正因为河东的地形如此利于军事,所以这里历来都是“军事割据”的上佳选择,也在隋末成为李渊父子开创大唐伟业的核心根据地。隋炀帝北巡雁代之后,命令李渊以太原为中心,与驻扎朔州的王仁恭一起抵挡突厥南下。李渊大喜过望,对同样精通军事的儿子李世民欣喜若狂地感叹说:“把我们安排在这里,简直就是老天爷的赏赐啊。”随后,李渊父子在这里招兵买马、网罗英豪,起兵夺取了隋朝的天下。后来成为唐太宗的李世民是这样评价河东的:“河东富饶殷实,太原王业所基。”(16)这里是大唐立国之根本。
历史的发展证明了李渊父子所言不虚,后世安史之乱时,长安陷落,太原成为唐军和叛军争夺的焦点。李光弼以不满万人的乌合之众固守太原,扛住了史思明亲自指挥的十万大军,为李唐政权争取到了极其宝贵的喘息时间,这才有了郭子仪“手提两京还天子”的力挽狂澜。
如今,同样要攻打太原的宋太宗面对的情况比史思明好了很多:经过后周和宋太祖的持续努力,河东地区的绝大部分区域已经归在大宋的版图里,宋太宗既不用在这么易守难攻的复杂地形里进行寸土必争的拉锯战,也不需要担心来自西、南、东三面的攻击,只需要守住北方辽军的进军线路,然后非常轻松地通过位于灵石县的南、北关,以及真定和阳泉之间的井陉,就能大摇大摆地直达刘继元盘踞的晋阳城下展开进攻。
御驾亲征
宋太宗将这些情报汇总到自己手里之后,略一盘算就觉得“讨伐北汉”这件事情已经可以提上议事日程了,他开始抓紧时间备战,去讲武台视察机石和连弩,将当年的科举延后,丝毫不顾忌辽国的使者就在开封看着,宋太宗连基本的保密工作都不想做了。
时间进入太平兴国四年(979年),北宋朝廷的准备工作已经到了万事俱备的程度,正月初十,宋太宗迫不及待地开始部署兵力:以宣徽南院使潘美为招讨制置使(即前线总指挥),以崔彦进搭档尹勋攻城东,以李汉琼搭档牛思进攻城南,以曹翰攻城西,以刘遇搭档史珪攻城北。
接下来,宋太宗开始安排攻城的配套人员:命令郭进为太原石岭关都部署,负责在忻州和晋阳之间阻挡辽国的增援部队;命令田仁朗和刘绪负责制造攻城用的云梯等装备;命令马军都虞候米信和步军都虞候田重进负责为四面进攻的将领调配兵马;命令河北转运使侯陟和陕西北路转运使雷德骧负责东西两路的物资转运;命令齐州(治今山东济南)、汝州、蔡州(治今河南汝南)的军粮运往河东战场……可以说,宋太宗调动了手里能够使用的全部资源,四面城墙都是主攻,粮草、军器、打援都有专人负责,几乎是倾全国之力攻打一个小小的北汉。
这样的部署显得颇为大动干戈,但是非常有必要。北汉除了有辽国的支援以外,它的都城晋阳城可以用“固若金汤”来形容,其坚固程度并不比长安、洛阳、开封这些古都差。这是一代战神宋太祖御驾亲征都不得不黯然撤军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小小的北汉能够屹立二十八年不倒的根本。
晋阳是一座历史极其悠久的古城,它的始筑年代已经不可考,但是它在史料上第一次出现的时间是公元前497年,这就意味着在宋太宗准备攻打它的时候,它已经快一千五百岁了。更重要的是,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晋阳城变得越来越坚固,在武则天时期终于演变成一座超大型城池:东西宽六千米,南北长四千米,由横跨汾河的西、中、东三座城组成,城门二十四座,城墙高四丈,总长约二十千米。(17)
面对这么一块难啃的骨头,宋太宗决定让武将们先去消耗城里的防守力量、守城器具以及人员斗志,等到城池将破的关键时刻,他再御驾亲征去收割胜利果实。
北宋的频繁行动终于让辽国意识到局面的不可控性。正月十一日,辽国的使者挞马长寿在开封当面质问宋太宗,为什么要不顾两国的和约攻打北汉。宋太宗给了一个既无赖又霸气的回复:“河东逆命,所当问罪。若北朝不援,和约如旧;不然,惟有战耳。”(18)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正在金川行宫(位于吉林辉南县金川镇)的辽景宗耶律贤也立刻开始布置兵马,准备营救北汉、教训宋军。二月十八日,他派出阵容强大的援军:南府宰相耶律沙为都统,冀王耶律敌烈为监军,南院大王耶律斜轸为副手,耶律抹只辅助。
“南府”“南院”这一类的官职,是辽国从石敬瑭手里收取了燕云十六州以后新设的,和此前主要负责辽国内部事务的“北院”不同,他们主要负责的是汉人的事务,目的是招徕汉人北投,以及处理和中原政权的外交及军事关系问题。而辽景宗派出来的这四个人,也都是既有对宋作战的经验,又对河东地形相当熟悉的成名将领。耶律沙在辽景宗即位之后一直都是总领南面边事的一号人物,宋太祖驾崩那年北宋进攻北汉的时候,就是他率军南下支援;耶律敌烈是辽太宗的第四子,这些年一直跟着耶律沙对宋作战,战场经验极其丰富;耶律斜轸是辽国开国于越(辽国地位最高的大臣)耶律曷鲁的孙子,辽景宗皇后的侄女婿;耶律抹只是皇族,任枢密副使。辽景宗派出这样的阵容,几乎可以说是将集结在燕云的兵力倾巢出动了。
两个超级大国的军队,就像两股奔腾的洪水,即将在河东这么一片小小的地方冲撞到一起。
几乎与此同时,宋太宗留下宰相沈伦(19)留守开封,御驾则北上过黄河去真定(今河北石家庄正定),然后在这里等待战局出现胜机的时候,再向西穿过井陉经阳泉直达晋阳城下,以万乘之尊发起对北汉的最后一击。
之所以选择这么一条路,完全是因为这里最方便。在太行八陉中,井陉是距离太原最近的一条路线,并且这里还有一座超大城市真定,宋太宗可以在这里享受良好的生活、办公条件,以及得到充分的安全保障,坐山观虎斗、以逸待劳。
宋太宗成功了
在行军的途中,宋太宗并没有闲着,他不断根据自己的构想发出一连串关于战斗的指令,有运送军储的,有攻打外围的,其中有一道命令是派了一支小部队去进攻盂县。
盂县位于晋阳城的北大门阳曲县以东一百余里的地方,它并不在井陉之上,也不是攻防要塞,以往的战斗都没怎么重视它。宋太宗派人去攻打盂县,也是一个例行公事的方案,目的是将这片土地夺过来而已。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道看上去并不那么重要的命令,误打误撞地改变了整个战局的走向。
宋太宗这一次北伐,命令郭进和田钦祚在太原的北要塞阳曲县石岭关阻挡辽国的援军,但是两人关系不好,并未形成有效的配合。郭进南下进攻北汉的西龙门寨(今阳曲县青龙古镇一带)时,耶律沙的援军来到了石岭关。独自迎敌的田钦祚表现得相当消极,坚守不出,辽军撤退之后也不追击,让一心想要打出气势的宋太宗很是恼火。
无法突破石岭关防线的耶律沙带着几万援军把目光投向了东边的盂县,这里有一条“白马古道”可以通过白马岭绕过石岭关,走阳曲或者寿阳直奔晋阳,跟城里的刘继元一起打宋军一个里应外合。但是,攻打盂县的宋军部队非常幸运地发现了辽军的动向,并且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了郭进,郭进带领主力部队急速绕过盂县县城,奔赴白马岭而去,两军隔着一条大涧(有资料称在今北木口村附近)对峙。让郭进觉得万分庆幸的是,他比耶律沙先到了一步,事先在岸边布好了阵势。
两军对垒之际,耶律沙作为指挥官,建议等待耶律斜轸的后续部队赶到之后再展开强攻,但是耶律敌烈和耶律抹只表示强烈反对,他们认为现在晋阳军情如火情,本来他们在石岭关走一趟就耽误了时间,要是再在白马岭浪费时间,晋阳就真的守不住了。在他们两人的坚持下,耶律沙只能下令发起进攻,不出意外地遭遇了郭进的半渡而击,辽军大溃,包括耶律敌烈、耶律敌烈之子耶律蛙哥、耶律沙之子耶律德里在内的五名将领战死。郭进正准备乘胜追击,结果耶律斜轸带着大批弓箭手赶到,将宋军射退,这才保证了耶律沙的全身而退。
这一场遭遇战打完之后,辽军在短时间内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这也彻底断送了他们南下救援晋阳的机会。留在太原盆地的刘继元变成了任由宋太宗拿捏的瓮中之鳖,城破只是时间问题了。
宋军不断地在河东取得战果,相继攻陷了隆州、岚州、盂县、岢岚军等外围州县。宋太宗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太平兴国四年(979年)四月十四日,他从真定出发走井陉进入河东,于四月二十二日抵达晋阳城下,驻跸于汾水之东,开始亲自指挥作战。
此时的晋阳城外围阵地已经全部被扫空,潘美在城下筑了长围,将晋阳困在中间,四面城墙都布置了“洞屋”,掩护着士兵们来到城墙底下挖墙或者登城,而稍远的宋军则用准备充足的箭雨对城墙上的守军施加远程压力,动辄数百万支,将城楼都射成了刺猬。
宋军攻势凶猛,辽国援兵不至,在宋太宗来之前,刘继元的压力已经非常大了。现在宋军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攻城,斗志完全不一样了。
偏偏宋太宗本人又是一个喜欢搞形式主义的人,他曾经选择了几百个身强体壮的士兵,训练他们剑舞,练到最后像杂技一样,把剑都抛到空中,然后士兵们在队列里纵跳换位,再接住掉下来的剑。当初在开封接待辽国使者的时候,宋太宗让这些士兵脱去衣服表演过一次,几百人在堂前挥刃而入,跳掷承接,吓得辽国使者不敢正视。现在宋太宗来晋阳巡城的时候,也带着这几百个士兵,让他们在城下的空地上表演,“北汉人乘城,望之破胆”。
宋太宗本人也深谙鼓舞士气之道,他换上甲胄,亲自来到矢石能及的城下指挥军队作战。面对劝阻声,他豪气干云地回答:“将士争效命于锋镝之下,朕岂忍坐观?”(20)在强大的情绪感染之下,他甚至准备亲自进入攻城的洞屋里面慰劳最前线的士兵,被李汉琼以死要挟才拦住,激励得士兵无不奋勇当先、冒死登城。
在宋军的强大攻势下,刚进入五月,北汉就撑不住了。五月初一,宋军攻陷了城西南的外围工事羊马城,吓得北汉宣徽使范超出城投降,结果攻城的士兵杀红了眼,以为他是来应战的,将他绑到宋太宗的大旗前杀了。就在同一天,北汉代州刺史、刘继元的堂兄刘继文(刘赟之子)弃城北去投奔辽国,把代州留给了宋军。五月初三,北汉马步军都指挥使郭万超也出晋阳城投降,城内的士气已经低落到极致。五月初四,宋太宗来到城南,对众将说:“明天端午节,应该能到城里吃饭了。”然后给城里写了一封最后通牒,希望刘继元能够在他发起最后攻势之前开门投降。
一方士气高涨,一方胆战心惊,战局很快就开始发生足以引发坍塌的倾斜。五月初五一早,宋太宗来到城南督促众将猛攻,士兵们极其奋勇,这个阵势连宋太宗都被吓坏了,担心城破以后士兵们会屠城,赶紧下令稍稍休整一下。刘继元在城内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时,一位致仕老臣马槵(亦记作马峰)拖着病体去哭劝刘继元投降,这彻底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下午,刘继元派人出城给宋太宗上了降表。晚上,宋太宗登上城北高台大宴群臣,兑现了端午到城里吃饭的承诺。
五月初六黎明,刘继元率百官素服待罪,宋太宗命令杀掉了拒不投降的亡命之徒,转头得意扬扬地对刚献土不久的钱俶说:“你能主动把土地给我,保一方生灵不被血刃,深可嘉也。”(21)
这一战之后,宋太宗终于解决了困扰北宋王朝近二十年的河东问题,将北汉收入自己的囊中。
与之相应的后果是,北宋和辽国彻底决裂,失去缓冲带的双方变成了短兵相接的敌对状态,从此兵戈不断。直到二十五年之后的景德元年(1004年),宋太宗的儿子宋真宗赵恒御驾亲征,和辽圣宗耶律隆绪缔结“澶渊之盟”以后,双方成为“兄弟之国”,才又进入和平期。当然,在北宋念念不忘燕云、辽国念念不忘北汉故土的大背景下,和平更多体现在军事方面。两国使者之间依然经常互相较劲,两个国家还多次因为领土问题产生纠纷,甚至在宋仁宗赵祯当政时,辽国还想要回太原地区和关南十县,逼得宋仁宗以增加岁币的方式来了结了这一争端。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政治纠纷都没有演变成军事冲突,太原就这么在北宋的版图里安稳地成长为河东地区的经济中心、行政中心和军事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