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诏狱起步,永乐权柄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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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怒斥上司

应天府东南隅,司天监坐落在静谧之地。

高墙环绕,殿宇森然,台榭林立,其中心设灵台,高高耸立,以观天星。

此刻夜色已深,官署早应人去楼空,唯有灵台上仍映着几点灯火。

夜风拂过,天穹如墨,星河斑斓。

一位身着青袍的老者,独自立于观星台前,仰首凝望苍穹,神色肃然。

——此人,便是司天监监正太史延。

鬓发虽白,身形却挺拔如松;一双眼,深邃若夜空寒星,望之如临万仞寒潭。

他静静伫立,仿佛与天上星辰同呼吸,不言不动,竟无半点尘世气息。

片刻后,一道轻快的脚步声打破寂静。

“太史监正又在观星?”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官员笑着上前,手持玉简,眉目间带着几分肆意。

“夜已深,您不回去休息,还留在司天监做什么?”

太史延微微偏头,淡淡一笑。

“陆司副不也未归?”

说话的人,正是漏刻司副陆思源,七品官职,年轻气盛,才学出众,却难掩少年意气。

陆思源挠了挠头,自觉理亏,却仍嘴硬道:

“我不过是例行抄录星历。太史监正可不同,连夜观星,莫非又见到了什么异象?”

太史延收回目光,袖手而立,声音温和而深远:

“天道幽微,非一夜可窥。”

“但——近月星度有移,岁星犯南斗,流星坠地,不是吉兆。”

陆思源闻言微微一怔,正待细问,却见太史延背负双手,缓缓离开观星台,身影渐没于夜色之中。

陆思源听得一愣,旋即像被点燃了火气,语气都有些快了:

“那可太好了!又要清洗贪官了吧?这些年来,朝廷一有天变,十有八九就是有人要倒霉。”

太史延听得这话,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思源……我知你心中有怨,但此等言辞,不该当着外人说,须防传出去,招人话柄。”

陆思源不以为然,低声回道:

“我忍不住!监正您也知道,我那年文章甲等、兵法独辟蹊径,殿试前夜却被换了卷宗。原本是我该进翰林,结果却叫那该死的范修抢了去!”

“如今我困在这司天监,日日对着星图,做些谁也看不见的活,连御史台都懒得抄我奏折。”

太史延神色微沉,语气却仍如古井无波:

“司天监怎便是无用之地?你身为漏刻司副,也是朝中正官,官虽不高,言有其重。”

“哼,这官升得再高也到不了哪儿,监正之位,已是这地儿的天花板。”

太史延不答,只是静静望着他,似有感慨,却未出口。

他知陆思源确实是个人才——文武兼修,心志不凡——若非被范修一案牵连,或许此时早在翰林或兵部展露锋芒。

“说起来……”陆思源又低声道,“今夜这异象,已是……第四次了吧?”

太史延缓缓点头:

“不错。岁星移度、斗柄偏转,今夜再现,已是洪武年间第四次了。”

“我只是再确认一次,如今既已分明,便不必多言。”

陆思源轻叹一声:

“九月入夜,您夜夜登台,连黄历都不看一眼,我就知道,您心里有事。”

太史延静默片刻,未作回应。

苏州诏狱。牢门沉沉,一片死寂。

蒋瓛目光森冷,望着眼前这个不知进退的年轻百户,脸上第一次露出讶色。

自胡惟庸案后,他从毛骧手中接掌锦衣卫大权,又在空印案中擒龙斩蛇,一朝封疆,威震朝野。朝中上下,无人敢在他面前摆半点脸色。

若非此次牵连凉国公,范廷献又是四品实官,他本不屑亲至苏州。

“好大的胆子——”蒋瓛沉声开口,语气中杀机四伏,“本官要带的人,你也敢拦?”

他身后,气息顿紧,几名随行锦衣卫不自觉握紧了刀柄。

司徒顷赶忙拦在二人之间,低声急道:“张百户,还不快向蒋大人请罪!”

张辅不动如山,神情冷峻。

司徒顷的面色变了:“张辅!你莫要忘了,你是应天府的人,苏州不过是暂借差遣!功劳自然不会差了苏州府的,秦风都未开口,你又何必出这个头?”

张辅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

“功劳于我无关,但范廷献,谁都可以带走,唯独……蒋大人,不行。”

牢内气氛倏然紧绷。

这番话,不啻于刀锋入喉。

蒋瓛眼中寒光一闪,袖袍轻摆:“张辅,你莫以为立了几桩功,就妄自尊大。”

“你父张玉,可是凉国公一手提拔的大将。若不是你亲手破案,连你此刻,也该押送京师受审!”

“如今竟敢挡在我面前?!”

张辅抬头,眼神如剑:“正因如此,此案我必须查清。若尚有疑点未明,范廷献不得转押。”

蒋瓛冷笑一声:“疑点?人赃俱获,兵甲在库,金银成堆,你还要调查什么?”

“此事连圣上都已知晓,难不成你是要——欺君?”

张辅目光微凝,沉声问道:

“是谁报的圣上?”

“本官。”蒋瓛淡道,“你有意见?”

张辅一字一顿,声音寒如霜:

“案情未结,密函未明,证人未问,就急急上奏天听……蒋大人如此作为,若非掩人耳目,便是——借刀杀人。”

牢内死静。

“带走!”

蒋瓛陡然一声厉喝,震得诏狱石壁嗡然作响。

“将张辅一并押解回京,听候京师定夺!”

其声未落,身后两名锦衣卫已踏步上前,拔索欲缚。

秦风骤然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撑地,沉声道:

“指挥使大人!张辅初入为官,血气方刚,此番言辞虽犯上,但他立功至伟,断不可因一时忤逆而寒了朝廷锐士之心。恳请大人——从宽发落。”

司徒顷也开口,语气斟酌:

“大人,张百户此言,皆是误会!或因不知上意而情急之下语涉失当,苏州、应天本为同袍,同为圣命办差,何苦因此起衅?”

蒋瓛不言,只冷眼看着张辅。

张辅却忽地一笑,面色苍白却声音铿锵:

“不是误会!”

他回首望向秦风,目光森冷如剑:

“前辈……你可曾想过,若那夜不是你亲至,而是旁人赶到,我张辅此刻,是否也早已身陷囹圄?”

“是不是……”他一字一顿,“一同被安上‘谋逆’之名,抄家灭族,连尸骨都留不得?”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够了。”蒋瓛眉头微动,面色转冷,“血口喷人,意图扰乱军心,此乃死罪!”

他袖袍一挥,喝道:

“绑了!”

张辅瞬间被数人扑上,五花大绑,头颅被猛然按下,押送出诏狱。

“押回京师——”

蒋瓛袖袍一拂,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