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搬家

我搬家的那天，天灰得像久病之人吐出的一口浊气，沉闷而呛人。

BJ的秋天原本该有点清冷的阳光，但那天却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天。出租车驶进胡同时，轮胎卷起尘土，我透过车窗看着四合院的门口，旧木门斑驳，红漆早已剥落，门上贴的“福”字倒着，像是挣扎着要站起来。

“就是这里？”我下车，看了眼导航。

“你一个人住这？”司机大叔探头看着那扇门，皱了皱眉，“这地方……你小心点。”

我正想问他什么意思，他却摆了摆手，车门“砰”一声关上，扬长而去。

我拖着行李箱走进四合院。院子很大，四面青砖灰瓦，正中一棵老槐树，枝杈盘结，如同苍老的手指在空中胡乱挥舞。几扇屋门半掩着，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是通过一个租房中介联系的，说这里地段好、价格便宜——便宜到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来之前，我问他为什么这么便宜，他只说：“老房子，讲究多，你不介意就行。”

我自然不介意。为了省钱，我连出租屋窗户没玻璃都能忍。但现在站在这四合院里，周围死一样的安静，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

“你是张启明？”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侧边传来。

我回头，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从影子里走出来。她穿着黑色毛呢大衣，脸很白，白得反常，像是常年不见阳光。

“我是房东。”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语气有些冷，“随我来。”

她带我走进西北角的那间屋子，门一推开，一股陈年霉味扑面而来。屋子不大，但很整洁，木地板打了蜡，墙上贴了老旧的糯米纸糊墙，有些地方已经泛黄。

“水电煤都通了，别的没什么，就是这间屋子有个规矩。”她顿了一顿，“那扇门，不能碰。”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心头“咯噔”一跳。

屋子的西墙上，竟然还有一扇门。

那是一扇老木门，紧闭着，但奇怪的是，整扇门都被红纸糊住了。红纸的颜色不是喜庆的那种亮红，而是暗沉的红，像是干涸的血色，从上到下糊得密不透风。门上贴着四个黑色的繁体字，我认得是：“封禁之门”。

“这是什么？”我有些不安地问。

“老宅子里的门，早年间就糊起来了，里面封着东西。”她说得轻描淡写，但语气像是在刻意避开细节，“你住你的，别管那扇门。”

“什么东西？”

她忽然抬起头，直视我，眼神像一根钉子：“听不懂人话？”

我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只好点了点头。

她扔下一串钥匙，说了句“有事打我电话”，便转身走了出去，步伐快得反常。

屋子一下安静下来。

我站在那扇门前，心里莫名有种发凉的感觉。红纸下的门似乎并不完全“死气沉沉”，反而像是——在呼吸。

我摇了摇头，甩掉这荒唐的念头。一个程序员怕什么？红纸门顶多是老一辈封灵、辟邪的方式，我又不是迷信。

但不知为何，那天晚上，我一直睡不着。

直到凌晨两点，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听见了一阵很轻很轻的声音。

像是……小孩子在唱歌。

“……一张纸，两张纸，糊住眼睛看不见……”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

声音不是从窗外传来的，而是……从那扇红纸门后面传来的。

我屏住呼吸，屋子里死一般寂静。

那声音断了，就像从没出现过。但我分明听到了童谣，旋律轻快，却让人毛骨悚然。

我鼓起勇气走到门前，贴近那层红纸，伸出手指轻轻一碰——

红纸下，有东西动了一下。

我猛地后退，手指一缩，一股冰凉的气息从指尖迅速窜入脊背。那一刻，我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冷，仿佛冬天的井水直接浇进了我的骨头里。

我不敢再看那扇门，回到床上，一直睁着眼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我强迫自己认为是做梦。但当我洗漱时，忽然注意到洗手台旁的垃圾桶里，多了一张揉皱的纸团。

我拿起来一看——是红纸。

而且，是被人从门上撕下来的一角。

我看向那扇红纸门，果然，在靠近下方的位置，多了一个指头大的破洞。

我那一刻只感觉脖子后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门，自己破了？还是昨晚……有什么从里面看过我？

我努力安慰自己：可能是老鼠，或者纸老了自己破的。但那首童谣，却一字一句在我脑海中回响：

“一张纸，两张纸，糊住眼睛看不见……”

我开始后悔搬来这里了。可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