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6章 不止幻像
这一次,诅咒竟在变化的瞬间来了。
钟镇野纹丝不动地坐着,目光如炬地锁住扑来的“雷骁”。
对方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心惊——飘动的衣角,内衬里露出的符纸,瞳孔里凝固的惊恐,甚至胡须上沾着的零食碎屑。
但他知道,这不是雷骁。
上一次,雷哥能够在发现幻象后,第一时间用清心咒将其破解,并能赶回酒店、迅速解决汪好的麻烦,这一次,怎会如此不堪?
这不过是又一个幻像罢了。
“雷骁”扑来得很快,那只伸出的手,马上就要搭向钟镇野。
随后……便真的,搭在了他膝上。
“小钟!你怎么了!”
“雷骁”抬头惊恐地看着他,低吼道:“救我啊!”
钟镇野眉心一颤。
那只手搭在自己膝上的感觉无比真实,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对方因恐惧而带来的颤抖,还有布料被按压后与皮肤接触的触感……
如此真实的感受,令他内心动摇了那么一瞬。
但就在他动摇的刹那,“雷骁”身后便猛地出现一个新的身影!
他从钟镇野的视线盲区突然窜出,就像是在那里躲了很久一样,动作快得令人猝不及防——只见那人双手钳住“雷骁”的头颅,狠厉一拧!
咔嚓。
“雷骁”两眼一翻,就这么死了。
钟镇野瞳孔收缩,看着那只方才搭在自己膝上的手变得僵硬,五指抠着他小臂,慢慢滑下。
他缓缓抬头,对上一张熟悉的笑脸。
“又是你……”
钟镇野盯紧了眼前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少年:“可是,何必呢?就用他来骗我,不好吗?看见你,我便很清楚,这是幻象了。”
“可是啊,哥。”
少年爽朗地笑了起来,双手一摊:“你想见的人,是我呀。”
他张开双臂的姿势像个索要拥抱的孩子。
下一刹,少年笑容未敛,眼中却陡然迸出凶光!
他右腿如战斧般横扫而来,足尖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响!
钟镇野偏头急闪,凌厉的腿风擦过脸颊——皮肤绽开一道细痕,血珠飞溅。
砰!
木墙轰然炸裂,碎屑四散。
钟镇野借势翻滚,在两步外稳住身形,他拇指缓缓抹过脸颊,指腹染上一线猩红,舌尖轻抵血迹,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会痛……”他盯着指尖,瞳孔深处泛起血色,“连味道都分毫不差?这也是幻觉?”
“是真是假,多体验一下,不就知道了?”少年开心地笑着,话音未落,他骤然伏低身形,笑容扭曲成野兽般的狰狞。
地板在他蹬踏的瞬间爆出裂纹,整个人如利箭般再度扑杀而至!
钟镇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悄无声息地拧动了眼镜左腿。
与此同时,少年的肘锋已从上而下、砸往他头顶!
钟镇野双臂交叉上架,硬接这一记肘击,骨肉相撞的闷响中,他脚下地毯骤然炸开一圈气浪,少年却攻势未减,借着反震之力旋身飞踢,足尖直取咽喉!
砰!
钟镇野侧身闪过,反手扣住对方脚踝。
两人同时发力,竟将整块地板踏得凹陷下去,少年却又突然变招,被扣住的右腿如灵蛇般扭转,膝盖狠狠顶向钟镇野肋下!
这一击结结实实命中,钟镇野闷哼一声,借着剧痛带来的清醒,右手成爪扣向少年肩井穴。
少年身形诡异地一缩,像条滑不留手的鱼,从他指间溜走。
“哥的擒拿手退步了。”少年在五步外轻盈落地,指尖抹过嘴角血迹,“当年你可是一抓一个准。”
“你也变得啰嗦了。”
钟镇野冷冷道:“我不记得,你这么多话。”
少年咧嘴一笑,身形一晃,再次如鬼魅般欺近。
钟镇野沉腰立马,一记“猛虎推山”迎上,拳风激得茶几上的玻璃杯嗡嗡震颤,两股力道相撞,少年借力腾空,双腿绞向钟镇野脖颈,却被一记“乌龙摆尾”扫开。
木地板,很快在两人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钟镇野拳力刚猛,每一击都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少年却似柳絮随风,总在千钧一发之际滑开。
黑色长衫衣袂翻飞间,两人已交手数十回合,沙发被撕开棉絮,茶几在腿影中爆裂,满室木屑如雪纷飞。
砰!
一记重拳终于突破少年防线,结结实实轰在他胸口。
少年倒飞出去撞碎博古架,却在落地瞬间鲤鱼打挺跃起,嘴角渗血却笑意更浓:“哥的雷公劈山还是这么带劲。”
钟镇野甩了甩震麻的手腕,心头微震。
这一拳的触感太真实了——骨骼的震颤,肌肉的缓冲,甚至对方体温透过衣料的传递,他低头看着指关节上沾染的血迹,舌尖下意识舔过,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痛觉可以伪造,但连血腥味都……
少年突然暴起!
他身影快得拉出残影,钟镇野仓促格挡,却见对方虚晃一招,指甲如刀锋般划过他左臂,黑色布料裂开,三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哥在走神呢。”少年舔着指尖鲜血,眼中闪着野兽般的光,“该不会……”
他猛地旋身飞踢:“怕了吧?!”
钟镇野连退三步,后背撞上墙壁。
少年攻势如潮,拳脚化作连绵残影。
一记肘击擦过太阳穴,他眼前顿时金星乱冒;回敬的膝撞明明命中对方腹部,少年却只是闷哼一声,反而趁机在他肋间留下五指抓痕。
黑色长衫已被撕得褴褛,鲜血顺着布料纹理晕开。
钟镇野呼吸逐渐粗重,每一次心跳都带动伤口突突跳动,这种真实的痛楚让他心底发寒——如果幻象中的伤害会反馈到现实身体……
“你在看哪里?!”
少年突然抄起半截断裂的桌腿刺来。
钟镇野偏头闪避,木刺在颈侧犁出血沟,他反手扣住对方脉门,却见少年诡谲一笑,袖中滑出水果刀直取心窝!
电光火石间,钟镇野做出决断。
他不再躲闪,只是微微矮身、任由刀锋噗嗤没入肩头,同时铁钳般的双手死死扣住少年手腕。
温热的血顺着刀槽喷涌,将两人前襟染成暗红。
“哥你……”少年瞳孔微缩,随即笑出两颗虎牙:“明明有办法破解幻象,偏要陪我玩到现在?”
他凑近染血的面庞,呼吸喷在钟镇野颤抖的睫毛上:“是不是……舍不得我?”
剧痛让钟镇野眼前发黑。
他能清晰感受到金属在血肉中的冰凉,听到刀刃与锁骨摩擦的细微声响。
这种濒临死亡的战栗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人毛骨悚然——若在此刻死去,是否就真的……
“并非如此。”
钟镇野突然收紧十指,少年腕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我只是,在储存杀意。”
他猛地提膝撞向少年腹部,在对方弯腰瞬间,额头狠狠砸向其鼻梁!
少年的闷哼声中,钟镇野拧动了眼镜右腿。
【显怒】模式启动!
积蓄的杀意如火山喷发,镜片炸开血色光芒!
少年被气浪掀飞,整个房间的幻象开始扭曲剥落,像被火焰灼烧的胶片。
少年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正逐渐透明化。
他望着步步逼近的钟镇野,咧开染血的嘴角:“下次见面……我会更像真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雾气般消散。
钟镇野重重喘着气,任由杀意在体内翻涌沸腾。
他没有着急拧动眼镜左腿,而是努力压制着在脑袋里咆哮的杀意,目光扫过整个房间。
幻象如潮水般退去,露出满室狼藉,满地碎玻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茶几四分五裂,沙发被某种利器撕开,棉絮像内脏般翻卷出来。
钟镇野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已消失无踪,褴褛的长衫恢复如新,唯有残留的幻痛仍在神经末梢跳动,提醒着方才厮杀的真实感
不远处,汪好跪坐在房间中央,像一尊被抽走灵魂的雕塑。
泪水无声地顺着她脸颊滚落,在下巴汇聚成珠,一滴一滴砸在紧握的碎酒瓶上。
那半截锋利的玻璃边缘已经割破了她的掌心,暗红的血混着红酒在地毯上洇开,她却浑然不觉,她的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透过满室狼藉,正注视着某个遥远而痛苦的深渊。
另一处墙角,雷骁瘫坐在阴影里,脸色青白,额角冷汗涔涔,他大口喘息着,像是刚从溺水的噩梦中惊醒,衣服后背早已湿透,见钟镇野望来,他勉强扯动嘴角,投来一个虚弱而感激的眼神。
“呼……”
钟镇野长长吐了口气。
不管怎样,至少,大家没事。
他沉默地拧动眼镜左腿,镜片上的血色如潮水般退去。
“麻烦大了……”
这时,他听见雷骁喃喃的自语:“什么清心符、护身符,一点作用都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