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责问
看着一伙接着一伙、一个比一个份量重的朝臣站出来痛斥自己的罪行，恳求女帝即刻降旨诛杀自己，苏良表面上不动声色，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快！加把劲！再加把劲！
再来几个重臣，再多条陈几条罪名，务必做到一击必杀！
道爷我感激你们十八代祖宗！
而就在他欢呼雀跃，畅想着今天就是飞升之日，待会被砍头的时候要不要吟诗一首的时候，却没注意到，被满朝文武注视着的陆兮月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依旧是古波不兴，面无喜怒，就好像群臣集体弹劾不过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片刻后，陆兮月转过头，看向武官阵列中此时孤零零一个角落的苏良，淡淡道：“苏卿，被这么多朝臣弹劾，请旨斩杀，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到这话，司锦在心中暗暗冷笑。
苏良完了！
不管他有什么狡辩之词，都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垂死挣扎。
文官、武臣、勋贵、宗室、世家一同上书弹劾，这叫什么？这叫大势！
这叫人心所向！
天澜上流阶层都不希望苏良活着，如此大势，足以震动朝野，皇帝也要优先考虑顺势而为，苏良捅出那么大的篓子，还让满朝文武都感觉到了威胁，若不处置，如何服众？
除非女帝铁了心要保他，不然苏良这次必死无疑。
但女帝根本没有死保他的理由，毕竟此子不过是空有忠义侯爵位，并没有相应的人脉资源，在朝中毫无根基，简直没有任何价值，女帝除非脑子抽了，不然怎么可能会为了死保一个毫无价值的边缘人跟满朝文武过不去？
除非苏良被女帝看上了，准备将来立为帝君。
但这种可能性太扯了，且不说苏良是晋阳公主名义上的未婚夫，她这做姐姐的总不能跟妹妹抢男人吧？更何况苏良还一没长相二没才学，就连名声都很差。
怎么想都不可能好吧。
其他人的想法也都跟司锦差不多，见女帝例行公事一般询问苏良，纷纷转过头，用像是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着苏良。
转瞬之间就成了满朝文武的焦点，苏良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雀跃无比的内心，抬起手，朝陆兮月微微躬身，拱手道：
“回陛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微臣没什么好说的。”
闻言，司锦和一些朝臣不由得嘴角微扬，什么狗屁清者自清，是无话可说、无言以对才对，这厮是知道自己这次必死，干脆放弃挣扎了啊。
也好，给他们省了点功夫。
对于苏良那也不知道是自暴自弃还是不屑一驳的回应，陆兮月只是微微抬眸，轻声道：“苏卿，你在绣衣卫的表现，是否真如司锦他们所说？”
声音中，隐隐透着一缕柔和。
下方，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中，如今硕果仅存的首辅萧廷芳听到女帝这话，浑浊的老眼悄然闪过一抹精芒。
向来敏锐至极的他不动声色地瞥了苏良一眼，接着快速收回目光。
而后他抖了抖肩膀，让宽大的衣袖顺势而下，挡住了方才暗中做着小动作的老手，最后眼观鼻鼻观心，整个人又像往日那般变成一桩雕塑。
苏良没那么敏锐的感知，见女帝这么问，想也不想就回道：
“微臣身为绣衣卫指挥使同知，自当按朝廷法度行事，无论是前往公主府抓捕嫌犯，还是与司指挥使的争锋相对，微臣都是照章办事，问心无愧，自认并未有任何不妥之处。”
虽然心里很想直接认罪，毕竟他现在只想被罢官去爵，从此孑然一身，最好被砍了，直接结算，然后原地飞升，所以无论有什么罪名，他都想接。
但要是这样做，估计下一秒天道的因果神雷就劈下来了，所以该否认还是得否认。
只不过虽然不能直接认罪，但却可以说些言之无物的大空话，比如清者自清之类的，表现出不屑一驳的姿态，让女帝自行判断是该相信言之凿凿的群臣百官，还是相信懒得反驳的他。
而听到这话，身旁的所有同僚顿时暗暗冷笑起来，看向苏良的目光中满是讥讽。
照章办事？问心无愧？
且不说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又如何，现在谁管你这些？
冤枉你的人比任何人都知道你有多冤枉。
什么不尊皇族、谋害公主、欺下犯上、肆无忌惮、嚣张跋扈，这些罪名本质上都不过是借口而已。
真正的问题，在于这厮同时拥有柱国大将的绝对力量和绣衣卫的权能，而且其为人还不知进退，完全无视官场潜规则，只认太祖高皇帝留下的清规戒律，这样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所有朝臣，不把这厮摁死，他们这些中下层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怕是每天下值去勾栏听曲都得注意周围有没有绣衣卫，想借着灾情大发横财也得先把绣衣卫解决掉才行。
太麻烦了，还是把这个碍事的祸害除掉简单些。
而且你说你是照章办事你就是照章办事？你说你问心无愧你就问心无愧？
无凭无据的，谁信你？谁又能为你证明？
是非黑白，你就一张嘴能说得明白？
笔杆子可是握在文官集团手里，更何况举朝上下，连绣衣卫都司衙门的高层都说你有罪，你唇齿一碰，就想让身居深宫的女帝相信你是清白的？
做梦呢！所有人都说你恶贯满盈，女帝凭什么相信你？
“问心无愧？好一个问心无愧！”
最先发难的曹正冷哼一声，道：“先帝仙逝前留下遗诏，交待陛下厚待晋阳公主殿下，而你却动用圣遗物对殿下下死手，我天澜以孝治天下，倘若殿下死在你手里，你让陛下如何跟先帝交待？”
“且陛下与晋阳公主姐妹情深，亲密无间，而绣衣卫为君王爪牙，殿下若是死于你手，陛下当如何自处？”
说到这里，他突然伸出手，指着苏良，怒声道：“陷君王于不孝不义，这就是你身为人臣的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