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3章 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
林如心在燕大的复习班,是学校专门为教职工子女开办的。
更何况,林如心也不敢让苏文天跟他在一个复习班上课。
如果被林母发现,肯定又会有一场不小的家庭风波。
对苏文天来说,报复习班,仅仅是为了那一纸证明。
上一世,苏文天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学霸留学硕士。
而且他参加高考的时候,已经是八十年代后期了,高考内容远比老三届难得多。
简单翻了翻林如心给他淘来的旧教材,学生时代的记忆很快就找了回来。
呵呵,老三届高中内容比想象的还要简单。
其实,1979年的高考已经比前两次的难度加大了许多。
但那么一点难度的提升,对于苏文天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学费一分不少,我不一定常来上课,只是想要优秀学员证明,有报名资格就行。”
苏文天客气地说明意图。
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高考复习班负责人跷着二郎腿、叼着烟:
“年轻人,你本来就是半路插班,学海无涯苦作舟啊,有多少青春可以浪费呢?在这里想获得优秀学员,比考大学还难哦。”
话音未落,一条牛皮纸包着的香烟“啪”的一下就拍在了那负责人的怀里。
那负责人没想到这小伙子如此“生猛”。
负责人用小指甲抠开一小块牛皮纸,眼神立刻明亮起来。
里面是一条牡丹烟。
七十年代,燕京流行一个顺口溜:
“省中华、市牡丹,中级干部抽香山,工农兵两毛三(指北海牌,两毛三一盒),农村干部大炮卷得欢。”
那时候,牡丹烟5毛1分钱一盒,那这一整条就是5块1毛钱,不是个小数字啊。
负责人迅速把烟塞到抽屉里:“小苏啊,优秀学员名额不多啊,你也不能总不来,总得让老师认得你是吧。”
“好,一言为定,我只要优秀学员证明。”
苏文天抓过负责人的手强行握了握,那负责人手心里立马多了一张十圆大票。
负责人一手插兜儿,一手拉住苏文天:“走,我给你找个最舒服的班。”
那个年代,总有一些人是为了应付父母和家人到复习班来,但其实根本就不想学习。
这个班级里的学员,上课时眼神都是游离的。
他们有的在看小说,有的看着窗外遐想,有的拿着梳子和镜子不断修饰和调整自己的发型。
偶尔发现一个奋笔疾书的,仔细一看是在练字。
“文哥可不跟这些垃圾人同流合污。”苏文天想着,拿出纸笔,心中暗念,“文哥是要写小说的。”
整个班级里,只有苏文天一人,不停地刷刷刷写字。
七十年代末期的复习班,跟现在纯商业化的辅导班不太一样。
那个时候,各个大学办辅导班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获得经济效益,而是为了完成上级的任务。
所以,老师们也都怀揣着伟大的理想,把这些社会闲散人等,依旧当做学校里的孩子。
“理想状态下,无后坐力炮的弹道曲线……”
老师在黑板上画出一条抛物线,认真地标注着各个点上的数值。
“老师,无后坐力炮也是有后坐力的。”一个学生吊儿郎当地说。
老师头也不回,继续标注:“我们设定理想状态。”
“老师,我是民兵,打过炮儿的,不可能没后坐力!”
那学生的表情里带着戏谑,故意把“炮”字加了儿化音。
学生们哄堂大笑。
瞬间开启了嬉笑模式,相互说着各种打趣的屁嗑儿。
“安静!安静!安静!!!”
老师用黑板擦使劲儿地拍着讲桌,一脸烦躁。
“看看你们的样子,还像个学生吗?!”老师将学生们点指一圈。
一个女青年忽然站起来。
她烫着大波浪、高领毛衣、很瘦的小翻领外套、大喇叭裤。
在七十年代末,头发烫出个大波浪、穿喇叭裤,绝对是潮人中的潮人,甚至是叛逆和惊世骇俗。
“我不是学生,他们叫我待业青年。”
也许是被人们非议多了,也许是年轻人的叛逆心理,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挑衅意味。
“待业青年”是1978年才刚刚出现的新词,用来称呼那些暂时没找到工作的年轻人。
但是,从诞生那天开始,这个字就不太受这个群体自身的喜欢。
看到这个女孩跳出来挑衅,还打扮成这样,老师很是生气:
“不是学生你就滚出去!烫个卷毛,穿着大喇叭裤像个什么样子?!
喇叭裤能吹响四个现代化的号角吗?!”
还没等女生回答,同桌男生就阴阳怪气地道:“请问老师,什么裤子能吹响呢?”
哄堂大笑,年轻的人们开心极了。
老师彻底怒了,把粉笔和黑板擦往讲桌上一摔,“噔噔噔”走到那名男生面前。
“烂泥扶不上墙!败家子!败类!一群溜氓!”
说这话的时候,老师斜眼看了一下后面旁若无人埋头书写的苏文天。
“你们不学习,不要影响人家好学生,这个同学一直在做笔记,不像你们一个一个……”
苏文天抬起头,看着老师,心道:“老师啊,你这哪儿是表扬?你这分明是树敌啊。”
就在这时,苏文天的同桌“扑哧”笑了:“老师,你都不讲了,他还做个屁笔记啊?”
老师瞬间无语,低头一看立马怒了:你写啥呢?你这都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师抢过苏文天的稿纸,看着上面的文字,嘲笑地读道:
“老马拧了一下鼻子,他脑袋上的天线一阵乱动,哗啦哗啦的调台声音传来,电波换了频段……”
“听听,这都写的什么,你给我解释解释这都是什么?!”
老师越读越生气,使劲儿抖着手里的稿纸,仿佛要把稿件抖碎一般。
苏文天敬佩老师对教学的态度,但作为老师这样羞辱人、藐视他人尊严就不对了。
更重要的是,苏文天不能让老师把自己的稿件给损坏了啊!
一把夺过文稿,麻利地塞进书包里,苏文天抬腿就想走。
“回来!我允许你走了吗?!”
老师怒吼。
“装的挺有文化,你还不如穿喇叭裤戴蛤蟆镜呢!”
老师,你这就不对了,你这不是教学你这是治气。
看你生气,我本来想躲着点,可你自己往上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苏文天回头,歪嘴一笑:“老师,你对喇叭裤的理解是不是有偏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