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章 满本吃人
没等几天,丰绅殷德就收到了乾隆的召见。
来到圆明园,丰绅殷德看到里面不少地方已经挂上了灯笼,很有喜庆的感觉。
乾隆喜欢住在圆明园,就像慈禧喜欢住颐和园。
丰绅殷德走进来才发现,和自家淑春园风格还真差不多,只不过圆明园要大上很多。
自己重活一世,绝不可能再让这么美轮美奂的地方被西方两大强盗给烧了。
所谓皇上召见,也不是来了立刻就见。
毕竟是年底嘛,有那么多人给和大人送礼,自然有更多人给皇上送礼。
当今圣上“章宗”乾隆,最爱的就是奢靡和排场,所以贡品真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各种奇珍异宝,中国的外国的,海里的天上的,只要这个世界上有的,都能在圆明园见到。各地官僚想着法子哄乾隆老儿欢心。
前头还排着直隶总督、两江总督等大佬,丰绅殷德要在在外头的一间堂屋先候着。
至于和大人,此刻也在乾隆身边。乾隆现在耳朵没有以前那么好使,需要和珅偶尔做个“翻译”,很多时候只有和大人才能准确传达乾隆的话,并把大臣的话送到他耳朵里。
堂屋的桌子上有一些不太重要的礼单,多是些三品大员送上来的,只不过还到不了第一时间拿给乾隆看的地步。
丰绅殷德随手拿起一本,瞧了瞧,礼品名单很长,一连几十行。其他礼单也大多如此。
丰绅殷德摇了摇头,套用鲁迅的话就是:
我横竖睡不着,翻来覆去得看,里面哪有什么绫罗绸缎,最终只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都是民脂民膏啊。
过了一会儿,丰绅殷德看到一个十分特别的身影:刘墉刘大人。
他虽然有点罗锅,但并不明显,应该是年龄大了的正常现象。
刘墉目前是上书房宗师傅,相当于皇子们的班主任。这个职位很香,看似没权,实际上不简单。
况且刘大人还有很多其他挂职的职务,也不是真的没权,只不过相比和珅确实差了一截。
丰绅殷德恭谨地行了礼:“刘大人。”
刘墉并没有见过丰绅殷德:“你是?”
“家父和珅和中堂。”
“哦?”刘墉也回了个面见驸马的礼,“十额驸。”
丰绅殷德道:“刘大人家世显赫,鞠躬尽瘁,学生一直非常敬仰。”
刘墉道:“最近十额驸做了一首诗、一首词,还有一段‘三境界’,令翰林院掌院乃至圣上都极为称赞。本官品味之后,确实不凡。”
丰绅殷德笑道:“只是拙作。”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刘墉念了一遍,“这首诗的格局不凡哪。”
“谢刘大人赏识。”
“对了,据说圣上还称赞你的书法,已经颇得几分古意。”
“谬赞,谬赞。”
“年轻人做到这个学术水平,很难啊。”刘墉道。
他每句话都不离开文学方面。
丰绅殷德道:“学生听坊间有传闻,说刘大人是罗锅。但今日一见,只能说刘大人背弯心不弓。而有些人,却是人直心却弯。”
刘墉大惊,惊讶地看向丰绅殷德,半晌才道:“难怪是可以说出三境界之语的才子,十额驸的境界可不止‘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丰绅殷德笑道:“只是学生肺腑之言。”
这时候,太监过来传见刘墉了。
刘墉道:“十额驸,暂时别过。”
他难得的在话语中加了“暂时”一词,显然是留下了以后还能见的潜台词。
那句“刘大人背弯心不弓;而有些人,却是人直心却弯”,显然说到他心坎上了。
已经有了态度上的小小转变。
丰绅殷德则继续坐在堂屋里,不再看那些礼单,抱着一个手炉取暖。
他的手炉不是凡品,出自京城名家天宝斋,白铜珐琅彩,特别精致。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丰绅殷德进入长春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阵固定礼节后,乾隆道:“朕很久没见过十额驸了,原来已经是个如此威武的少年郎。朕的那些御前侍卫,与你也比不上啊。”
和珅满面堆笑道:“万岁爷日理万机,犬子能偶尔得见天颜,就是难得的运气。”
“十额驸,你的师傅都是谁,能写出如此好的诗词?”乾隆问。
丰绅殷德道:“回皇上,臣下依次求学于吴省兰老师、李潢老师,窦光鼐老师以及李光云老师,最近又拜入戴联奎老师门下。”
都是一些乾隆很熟悉的名字。
“果然师出名门。”
乾隆点了点头,表示赞许,然后出了题目:“近段时间,你所做几首诗词颇得朕意,书法亦赏心悦目。我备了笔墨纸砚,十额驸若能现场挥毫一首,达到此前所作之水平,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可以答应你。”
虽然听起来像一句空头支票,不过乾隆好歹是皇帝,他做不到的事情还不多,肯定不能像丰绅殷德前世的领导一样画大饼。
丰绅殷德道:“臣下不敢不从。”
此时长春园里还有尚未离开的刘墉,他也想看看丰绅殷德的书法到底怎么样。
丰绅殷德来到书案前,提起一支毛笔,饱蘸浓墨,潇洒写下:
“海到尽头天作岸,
山登绝顶我为峰。
如日东山能再起,
大鹏展翅恨天低。”
诗大气磅礴;
字行云流水。
丰绅殷德抄的这首林则徐《出老》还是相当有水准的。
乾隆几乎与刘墉一起喊了一声“好”。
乾隆端起这张字:“刘爱卿,我就说十额驸字也写得不错吧。虽然现在还比不过你,但用不了多久,恐怕就不输你了。”
刘墉道:“少年英才,天赋异禀,臣已经老了。”
乾隆甚为得意:“诗写得更是漂亮!赵翼若还在朝中为官,想必一定也会叹服不止!朕亲自挑选的十额驸,果然不同凡响!”
乾隆甚至亲自誊写了一遍,念叨着:“又是一首难得的好诗!古人云才高八斗,十额驸当得起此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