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镜中渊(1618 房?苏明远)
雪茄的辛辣气息在踏入 1618房的瞬间刺入鼻腔,混合着陈年皮革与消毒水的味道,形成某种令人不适的嗅觉层次。苏明远坐在观景台旁的皮质扶手椅上,腿上摊着本打开的《神经科学导论》,书页停在“杏仁核恐惧反应“章节,页眉处用红笔写着“林晚秋修正版“。他指间的雪茄即将燃尽,烟灰落在 MRI胶片上,恰好遮住大脑杏仁核的位置,像块刻意放置的黑色幕布。
“林博士对脑沟回的三叶草形态有研究吗?“他转动着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张世豪的大脑扫描图显示,他的扣带回沟异常发达,形状就像......“他用袖扣划过胶片上的褶皱区域,纯银袖扣刻着家族徽章,边缘锋利如手术刀,“盛开的三叶草。“袖扣在胶片上留下细微的划痕,如同在死者的记忆里刻下质问。
窗外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观景台的玻璃护栏上凝结着水珠,将远处的城市切割成模糊的色块。我注意到他西装内袋露出半截文件袋,封口处印着“世远集团招标书“字样——正是三个月前被张世豪截胡的项目。文件袋边缘有齿状撕痕,像是被人用蛮力扯开的,与我在清洁车碾过的便签上看见的撕裂痕迹如出一辙,暗示着某种暴力的对抗。
“苏总约我来,不是为了讨论神经解剖学吧。“我站在落地窗前,倒影与苏明远重叠,形成某种诡异的镜像。他的领带夹是枚三叶草形状的红宝石,与许曼婷项链上的吊坠材质相同,这个发现让我想起陆沉冷库中的杏仁粉罐,标签上的字迹与苏明远签名的笔迹有微妙的相似,仿佛整个酒店都被某种隐秘的符号网络笼罩。
他忽然笑了,笑声像生锈的齿轮转动,“林博士果然直接。“他按下遥控器,投影仪在墙面投出蓝色光束,那是段监控录像:张世豪在地下车库与林晚秋争执,手中挥舞着份文件,标题是《恐惧条件反射的神经机制》。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为 2022年 7月 15日,正是林晚秋溺亡前三天。录像中张世豪的翡翠戒指在车灯下闪过,与我在审讯室看见的陈警官手指创可贴位置吻合,这个细节让我的心脏猛地收缩。
“你妻子的研究很有趣。“苏明远掐灭雪茄,烟头在玻璃桌面上留下焦痕,“能通过嗅觉刺激,让特定人群产生恐惧反应。张世豪想把这技术用在商业谈判上,比如让竞争对手闻到玫瑰花香就浑身发抖。“他调整袖扣,动作刻意缓慢,“可惜他太贪心,想连专利权带研究者一起买断。“屏幕里的林晚秋紧握着个三叶草形状的 U盘,那是她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影像,U盘上的纹路与陆沉的手术刀吊坠完全一致。
雨声突然变大,观景台下方传来清洁车的嗡鸣,车身停在监控盲区的位置。苏明远的目光投向窗外,嘴角微微上扬,“知道为什么三叶草酒店的清洁车永远一尘不染吗?“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因为它们每天都在清洗真相,就像擦掉黑板上的公式那样轻松。“清洁车的滚刷开始转动,声音透过双层玻璃传来,像某种低频的呜咽,与三年前林晚秋实验室的冰箱嗡鸣惊人地相似。
我感到后颈发麻,不由自主地靠近投影仪。画面里的林晚秋穿着实验室白大褂,手中紧握着个三叶草形状的 U盘,那是她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影像。苏明远从文件袋中抽出张纸,拍在桌上:“这是张世豪发给林教授的威胁信,日期是 2022年 7月 16日。“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识相点把技术交出来,否则你和你的三叶草都会消失。“落款处的签名被咖啡渍模糊,但“张“字的最后一笔,与陆沉切鹅肝时的运刀轨迹如出一辙。
清洁车的滚刷开始转动,声音透过双层玻璃传来,像某种低频的呜咽。苏明远的袖扣再次划过 MRI胶片,这次停在海马体位置,“知道吗?恐惧记忆的形成需要海马体参与,“他的声音轻得像在说情话,“张世豪想让许曼婷永远活在恐惧里,这样就能彻底控制她——就像控制一件没有灵魂的商品。“胶片上的海马体阴影投射在他脸上,形成诡异的鳃状纹路,仿佛他正在扮演某种深海生物,吞噬着他人的恐惧。
窗外的清洁车开始移动,车身 LOGO在雨幕中时隐时现,三片叶子的排列角度与陆沉主厨刀的握柄角度完全一致。苏明远忽然压低声音,威士忌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镜片,“听说他死时瞳孔收缩得像针尖?“他凑近我,呼吸里带着雪茄的余味,“原来疯子的恐惧,长这样。“观景台的玻璃突然被闪电照亮,苏明远的倒影在强光中裂成碎片,宛如被剖开的真相,露出他西装内衬口袋里露出的半截刀柄,刀柄上缠绕着三叶草形状的皮绳——和老陈钥匙串上的手术刀挂件如出一辙。
我看见他西装内衬口袋里露出半截刀柄,刀柄上缠绕着三叶草形状的皮绳——和老陈钥匙串上的手术刀挂件如出一辙。这个发现让我胃部抽搐,终于明白为什么张世豪的死亡现场,会残留肉桂与杏仁的混合气味。苏明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那动作与陈警官在审讯室摩挲钢笔的习惯惊人地相似,仿佛整个案件是一曲由不同乐器演奏的交响,每个音符都精准地踩在真相的节拍上。
“林博士觉得,“他退回阴影中,重新点燃雪茄,“恐惧是先天的,还是后天培养的?“烟雾在他指尖盘旋,形成三叶草的形状,“张世豪用了三年培养许曼婷的恐惧,而我......“他顿了顿,目光投向清洁车消失的方向,“只是轻轻推了把,让恐惧变成了吞噬他的深渊。“雪茄的火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明灭,映出他眼底的冰冷,那是一种目睹猎物坠入陷阱的冷静,如同实验室里观察白鼠应激反应的科学家。
雨声渐歇,观景台下方的水洼里,倒映着三叶草酒店的 LOGO,中心的手术刀图案被雨水冲刷得异常清晰。苏明远走到门前,拉开把手,走廊的灯光勾勒出他的轮廓,西装后领沾着块细小的肉桂碎屑——那是陆沉甜品的标志。“提醒林博士一句,“他转身时,红宝石领带夹闪了闪,“有些镜子,照见的不是真相,而是我们想看到的假象。“他的话让我想起林晚秋的实验笔记,里面曾提到“人类的认知是面扭曲的镜子,恐惧则是镜面上的裂痕“。
离开 1618房时,我摸出藏在袖口的录音笔,却发现机身布满细密的水珠,像是被人用湿布刻意擦拭过。清洁车的嗡鸣从消防通道传来,这次我听清了车斗里的异响——那是金属物件相互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像极了手术刀与骨锯的合奏,与陆沉在宴会厅剁鹅肝的节奏形成致命的共鸣。
电梯下行的数字跳动时,我忽然想起苏明远办公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他与年轻时的陆沉合影,背景是三叶草孤儿院的围墙。照片里的陆沉抱着年幼的许曼婷,嘴角带着与现在如出一辙的温柔笑意,而苏明远的手搭在陆沉肩上,无名指戴着枚三叶草戒指,戒指内侧刻着行小字:“镜中之人,皆是困兽。“这句话如同点睛之笔,揭示了所有角色都被困在自己编织的恐惧与保护的牢笼中,无法逃脱。
当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穿香奈儿套装的苏太太正站在门外,她耳坠上的珍珠轻轻摇晃,与三年前林晚秋葬礼上戴的那对一模一样。她擦肩而过时,香水味里混着极淡的杏仁气息,和张世豪死亡现场的气味完全吻合,暗示着她可能也参与了这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或是另一个隐藏在镜中的困兽。
走出酒店大门,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仿佛整个城市都在为张世豪的死亡默哀。远处的清洁车正在清洗街道,三叶草 LOGO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同一块完美的蜡封,将真相永远封存。而我知道,在这块蜡封之下,藏着的不仅是一个男人的死亡,更是一群被恐惧扭曲的灵魂,他们在镜中寻找出路,却最终困在了自己打造的牢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