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西风楼
天空城,繁华的街道上,人影匆匆。消息如野火燎原,迅速传开,一时间,北门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仿佛连一只苍蝇也难以飞过。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欢呼声未落,他们便争先恐后地抢夺起那自空中飘落的、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小物,尽管它个头不大,却足以引发人群的狂热与骚动。
守一未曾料到,人群竟如此贪婪,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他心中暗想,若是能将胖子永远留在家中,怕是要将他当作财神爷一般供奉起来。
而无名与无休二人,一脸惊呆,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无休心中暗笑:‘难怪这家伙天天嚷嚷着要去天空城玩,原来是凑了这么多金元宝,无处消遣啊!’
在旁的无名,一脸羡慕之色,“修道中人,果然似金钱如粪土。”对他赞许不已。
守一则不然,微胖的脸上大汗淋漓,自知闯下了大祸,后悔莫及。右手在布袋中捏起汗来,知道时间不等人,刻不容缓在布袋中捣鼓着,终于灵光一现,在布袋中拿出了三块金元宝,高高地举着,喘了几口粗气,用力抛去了天空。
人群蜂拥而至,追了开去,守一急忙拉着二人,背道而驰,逃了起来。
未曾想到,人到了关键时刻,一双小胖腿倒腾的挺快的,就连无名与无休二人也追不上。
不知跑过了多少条街道,与多少陌生面孔擦肩而过。无名实在跑不动了,停了下来缓慢地走着,无休见他停了下来,没跑几步,站在原地,微微地喘气。
无名走上身前,大口地呼吸着。见守一像贼一般落荒而逃,甚是不解。疑惑的目光看去守一边跑边回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守一瞧他们停下,自觉再逃无趣,心中却仍忐忑,忙用衣袖拭去汗水,掩面而窥前方情形。
见无人追来,他才稍松紧绷之心,连喘粗气,终是不顾石板灼热,一屁股坐下,大口喘息。
一双贼眼盯着前方,等待二人走了过来。
二人站立身旁,遮住了昏黄的阳光。守一只觉强大的气流袭来,让天空乌云密布,黑了下来。在天空中传来一句,震惊的话语。
“跑什么啊?”
守一猛然一惊,身子一颤。只觉口干舌燥,欲言又止。晃眼看去天空,未想这一折腾,竟然到了黄昏,急道:“不跑,等着他们打劫吗?”
他们二人耸了耸肩,道:“他们没有打劫你的意思嘛。”
守一瞧他们一个鼻子出气,气得脸红脖子粗,嚷道:“适才那阵仗你们没看到吗?若非我们机灵,岂能脱身?”
他们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好像说得是有几分道理,无休回想起刚才的情景,疑惑地说:“你深明大义掏出金元宝给守门人,我们才得以进城。”一声惊呼,“最后,不是你自愿扔出几个金元宝,逗他们兴起,才将我们围起来的嘛。”
“我这不是玩……”话到一半连忙打住,看了看天色,转开了话题,道:“今天晚上住哪里呀?”
两人面露喜色,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守一,齐声说:“当然是去住最好的酒楼喽!”
守一摸索着口袋,终于在深处掏出了一样东西,紧张的心情瞬间放松,得意地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走咯!”
二人奉承地点了点头,“住哪里呢,老板。”
他们走在天空城西门街,在偌大的酒楼门前停了下来,牌匾上刻着金色的“西凤楼”,守一见是金色的牌匾,猜测着一定是绝对的富有,自言自语道:“只有让他破费了。”
两人一惊,连忙说:“应该是你破费才对。”
守一回眸一笑,“走吧!”
西凤楼门前两位年轻的小二哥,手里拿着一条毛巾,若无其事地搭理着。见三人走了过来,连忙将毛巾搭在肩上,很是恭敬地拘礼,道:“客官,里面请。”
守一迈着大胖腿带着他们走进了屋里,三人并肩而立,眼观四方。屋内宽敞无比,明亮至极。摆满了座椅,居然全无空座。
粗大的圆柱,遍布场中,有致排列,支撑着整个楼阁。
瞬间,当他们站立门前时,屋内所有人,都停止动作,看了过来。就像时间停止了一般,寂静下来。
然而,眨眼间众人便恢复常态。吃喝声、谈笑声交织,屋内重又喧嚣。
但一楼只属于平凡人,消费得起的地方。
他们或是行色匆匆的旅人,或是几个闲坐饮酒、谈天说地的老者。
他们三人,向屋内看了过去。这时身后招呼他们进屋的小二哥,见他们光顾门前瞻望,便知不是常客。在无名身旁钻了进去,依然很恭敬的样子,道:“客官,请问你们打尖还是住店啊。”
小二哥躬身伸手,引他们向掌柜处行去,生怕稍有怠慢,惹来掌柜责罚,丢了饭碗,这在店里也是常事。
无名用闲余的目光看了过去,不远处靠壁的柜台,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坐在柜前,有意没意地向他们看了几眼,目光相接时,若无其事盘算起桌上的算盘。
守一向他们使了个眼色,大步走到柜前,道:“掌柜的,有上好的房间吗?哥几个今晚坐在这里,不走了。”
掌柜停止了拨弄算盘,见他们道袍粗衣,一看便知清贫之人,哪有余钱住得起上好的房间,按照他的意思,吃饭恐怕都得先交银子。掌柜转移了目光,道:“没有。”
“狗眼看人低”,守一愤怒之下,在口袋中摸出金灿灿的东西,砸在了桌上,道:“按这个标准,我们休息一晚,吃喝拉撒,住上好的房间,你看足够了吗?”
中年男子眼前一亮,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金元宝拿在了手中,打探起来,摩,擦,咬,等各种手段都用过了,没发现不妥时,连道:“够了,够了,能做最好的房间了。”
守一见他打探完之后,浅浅地吸了口气。手疾眼快将金元宝从掌柜的手中抢了过来,故意在掌柜眼前摇晃起来,道:“这位小哥的衣服旧了,赶快叫人去弄身上好的衣服来,给这位小哥换上。”
无名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并没有更换之意,道:“师兄,不,不用了。”
守一挥了挥手,目光依然看在掌柜那里,道:“就算吃他一顿山珍海味,睡他最好的房间,这一个金元宝无论如何,都是花不完的,没事,不买白不买。”
掌柜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对他另眼相看,心间犹豫一会,最终看在金元宝的份上,在柜前拿出五十两白银放在桌上挥了挥手,小二哥跑了过来,打探一下无名的身子,拿起桌上的白银跑了出去。
掌柜朝小二哥微微颔首,示意上前,轻声吩咐:“今日便由你照料诸位,引他们去南俊阁歇息。”
小二哥颔首应承,随即转身,双手微拱,恭敬言道:“诸位客官,请随小的上楼。”
小二哥带路走上了楼梯,每登一级,楼梯两旁景致各异,格调万千,蜿蜒曲折间,时左时右,却总指引向上,颇易辨识路径。
当他们走上七层时,一个巨大的平台上分别有四个长长的楼梯,分别通往四个别院。分别为,东湘阁,西凤阁,南郡阁,北阙阁。
楼梯长,短,高,低,不同,在下层楼梯走上来时,就已经铺上了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软绵绵的,甚是舒服。
或许无名以前可能享受过这样的生活,若无其事地跟在后面。就连一直在仙境,平日里高来高去的无休与守一,二人此刻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难怪一日便要一个金元宝,还真不为过。
此刻小二哥站在平台上,指向南俊阁,行礼道:“客官,前面就是啦,你们先进去休息一会,热水马上就到。”
守一轻应一声,向他们使个眼色,朝楼梯走去,推开了房门。
奢华的屋内宽敞无比,精致的座椅板凳、华丽的梳妆台、浴桶以及宽大的床铺等一应俱全,所有物品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他们彼此之间相互看了看,颇为尴尬之色,好像这里的一切,都是为情人准备的一般,并且,只有一张床,虽然宽敞,柔软,但几个大男人,看了一眼,都忍不住邪笑起来。
偌大的屏风,窗帘微微飘动,清香之气迎面而来。
他们三人毫不犹豫地奔向阳台,急切地想要一睹天空城中的壮丽风景。
他们正处于南面,虽说他们所在之处,虽然很高,但四座楼阁错落有致,正好挡住了四面八方恰到好处的景点,这正是建四座楼阁,别有用心之处。
有身份地位之人,对生活充满品味与追求。他们对此楼,更是按春东,夏西,秋南,冬北,四季来划分的。
春天赏花东面高台下一望无垠的花海展现在眼前,让人心旷神怡。夏天耍水,秋天赏果,冬天北阙阁甚是热闹,绝无空闲,还需早早预定才能在此赏梅观峰。仰望孤峰独特神秘而又充满挑战的峰顶。那时山脚下开满了不惧严寒的梅花,只是香气中带着些许血腥的味道。
这血腥的味道自然是那些自不量力,为了虚名登顶失败而摔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而传来的。据说登上峰顶便可达到人剑合一,剑道巅峰,无人能破之境。
情调,养生,具备天时,地利,人和,这里应有尽有。
对于平凡人恐怕一辈子,都在为衣食饭饱发愁的时候,可以只能在街道上看看,可能就知足了吧!
傍晚时分,当他们洗完热水澡,吃饱喝足之后。守一体态肥胖,嗜睡成性,未及与他们多言几句,便已卧于床榻,酣然入梦。
露天阳台,茶几上油灯闪烁绽放光芒,照亮了一身新衣光彩照人的无名与无休对坐在茶几旁,二人风趣横生,聊得正欢。
茶香四溢扑鼻而来,他们所喝之茶,正是西凤楼独有的“西凤茶”。同时也只有住上奢华的四阁楼,才有资格品上一品。
无名轻轻地摇晃着玉杯,然后浅浅喝了一口,把玩起闲置的玉杯来,可能是茶本身清香提神的缘故,或是无名每到夜深便会失眠,又或许难得偶遇知己的次数太少,他们两人均无睡意。
无休兴致勃勃,夸下海口,说一定要畅谈到天亮。
无名甚是兴奋答应下来。
无休将茶杯放在桌上,显得有些担心起来,道:“无名师弟,你真没想过报仇吗?”
无名非但不答,反而心生疑问,道“我以前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片刻之后,无名见他面色难看,有意回避之时,再次恳求道:“你,但说无妨。”
“爬到顶端多会触及某些人的利益,权力欲望之下,智者亦难免迷失,你之境遇,情有可原。至少,现在你还活着。”无休同情的目光看去无名,淡淡地说道。
无名长叹,起身步至围栏旁,沉吟道:“学海无涯,悟道者稀。”
“额”,无休悚然一惊,向他看了过去,纳闷起来,道:“何出此言?”
“稚子无知,犯错无非尿湿裤裆,摔碎盘盏。而圣人,足不出户晓天下事,神通广大,一旦有失,则波及众生,祸延四海。”
无休愣了一下,道:“那依你之言。”
“学多少,忘多少。不奢求,不强记,随心,随意,唯有忘不掉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突然,茶几上传出清脆的声音,二人向油灯看去,只见油尽灯枯,顿时陷入了黑暗。
无名抬头看去天空,天上的云朵有些明亮,还能看清在黑暗中,屋檐的轮廓。
对他来说,夜是深沉的,同时也是迷人的。
无名全然不顾,按着心中所想,在黑暗中只能看清人影的无休说道。
“你说,如果每个人,都像初生的婴儿一样,这个世界将是多么的和谐啊。”无名向黑暗中那人看了一眼,见他没有回答,没有生气,歪了歪头,继续说道:“我们的人生为什么会迷茫,总会听见两种不同的声音。”
“什么呀?”无休的声音变得无力起来,像是闭着眼睛说的。
无名听见声音传来,显得有些兴奋,自顾自地想着,但只是想想而已,真要说出来,又变得迷茫起来。
或许想问上一句,你还有梦想吗?
无名想起了前几日在林中的往事,道:“那晚,在林中本想杀一只兔子来充饥的,但又于心不忍。”向黑暗中的人影看了一眼,惊道:“结果林间冒出一只猛虎,还有羽毛的那种,我从未见过的”
“将它咬在口中,吞了进去,”
“你猜怎么样,它居然盯上了我,吓得我撒腿就
跑……”
“喂……”
“呼,呼……”
“……”
无名面显尴尬,不知何时就只剩下他,自言自语起来。
说得兴奋,想征求他的意见时,才发现无休不知何时趴在茶几上传出了呼呼声。
无名对自己竟然多了一丝佩服,浅浅笑了起来。
“还说聊到天亮。”露出怀疑的目光,“这样都能睡着,真的假的。”
又坐了片刻,将他抱在了床上,自己一人到茶几旁坐了一会,沉默下来,很快来了睡意,便来到床上睡了起来。
无聊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