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嫁妆
深城，秘密据点。服务器风扇的嗡鸣此刻听来如同丧钟。
王哲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豆大的汗珠顺着胖脸滚落，浸湿了衣领。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赫然是安居通新版后台的财务收支界面！一个刺眼的红色赤字框，死死锁定在“社区运营备用金”科目下：
“-¥1，218，500.00”
一百二十一万八千五百元！
这是苏望特批给他，用于支撑日益庞大的“情报员”网络（兼职客服、信息核实员）工资、小额活动经费以及应急公关费用的款项！此刻，不翼而飞！
“老…老大…”王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带着哭腔，“我…我…”
苏望站在他面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刚从沈清秋的卫星电话里得知王哲在论坛场外交易的可疑记录，立刻远程登录后台查看财务，结果就看到了这个触目惊心的窟窿！他强压着滔天的怒火，声音冰冷如刀：
“钱呢？”
王哲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眼神绝望地看向旁边一个打开的浏览器窗口——那是一个极其简陋、充满代码风格、名为“深港链”（DeepHarbor Chain）的早期去中心化交易所（DEX）界面。屏幕上显示着：
用户：wangzhe_007
资产：MMC - 0
交易记录：
[卖出] MMC 1500 @¥80.00/MMC成交总额：¥120，000.00
[卖出] MMC 800 @¥102.50/MMC成交总额：¥82，000.00
[卖出]...
累计卖出：MMC 12，185成交总额：¥1，218，500.00
提现状态：处理中（预计24小时到账）
他不仅没停手，反而变本加厉！利用职务之便，挪用了整整一百二十多万的社区运营备用金，在猫猫币价格被炒高时疯狂买入（用公款！），然后在这个野鸡交易所高价卖出套现！试图等钱到账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填回窟窿！
“我…我就是想赚点快钱…把之前亏的补回来…再…再赚点利息…”王哲的声音越来越小，充满了悔恨和恐惧，“我以为…以为很快就能到账…谁知道…谁知道这破交易所提现这么慢！老大！你信我！钱…钱还在路上！马上就到账了！”
“路上？”苏望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服务器机柜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吓得王哲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王哲！你他妈脑子被门夹了？！那是公款！是给几百个学生发工资、给用户应急的钱！你拿去炒币？！还他妈是在野鸡交易所？！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挪用公款！数额巨大！够你在里面蹲十年！！”
苏望的怒吼在据点里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愤怒！他重生以来，第一次对并肩作战的兄弟产生了强烈的杀意！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这是在安居通最需要稳定、最需要规避风险的时候，在它最脆弱的腰眼上捅了一刀！一旦曝光，张德海那边的压力会变成滔天巨浪！叶雨晴会立刻翻脸！周老的投资会打水漂！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沪市，财经大学图书馆。沈清秋看着手机上苏望卫星电话的忙音提示（显然苏望在暴怒中没接），心沉到了谷底。王哲的交易记录和那个野鸡交易所的异常提现延迟，让她预感到大事不妙。她强迫自己冷静，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搜索“深港链交易所”的信息。
结果触目惊心！
大量用户投诉帖子充斥着小众论坛：
“深港链提现一个月没到账！客服消失！”
“垃圾交易所！跑路了！我的血汗钱啊！”
“内部消息！深港链老板卷款跑路去东南亚了！服务器是租的！早空了！”
跑路！
沈清秋眼前一黑！王哲那一百多万…凶多吉少！她立刻再次拨打苏望电话，这次接通了，但背景是苏望压抑着狂怒的低吼和王哲的哭嚎。
“苏望！深港链是骗子交易所！大概率跑路了！王哲的钱可能…”沈清秋语速飞快。
“我知道了。”苏望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清秋，帮我个忙。立刻查一下‘天行置业’和‘锦绣湾’地块的公开资料，越详细越好。特别是股权穿透和关联方。”
沈清秋一愣，不明白苏望在如此危机时刻为何突然关心这个，但她没有多问：“好！我马上查！”
秘密据点。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王哲瘫在地上，面无人色，嘴里只会无意识地念叨：“完了…完了…钱没了…我完了…”
苏望强迫自己从暴怒中抽离。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当务之急是止损！填窟窿！绝不能让这笔钱影响到安居通的根基和下周就要到账的A+轮资金！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集雅斋赵师傅的电话。电话接通，传来赵师傅慢悠悠的声音：“喂？小苏啊？深城风光好啊？”
“赵师傅，”苏望的声音异常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我那套‘全国山河一片红’（文革邮票珍品），还有那几版‘庚申猴’（80版猴票），您上次说…值多少来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赵师傅的声音严肃起来：“小苏，出什么事了？那都是你的命根子！”
“急用钱。救命钱。”苏望言简意赅，“按您上次估的底价，一百五十万。东西在蓝星某市我宿舍保险柜。钥匙和密码我让王哲…不，我让杨晓芸立刻给您送过去。钱，今天下午五点前，打我卡上。利息…按老规矩翻倍。”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赵师傅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典当传家宝的举动震惊了。最终，他叹了口气：“唉…你小子…行！东西我收了！钱，下午四点前到账！利息…算了！算我老赵支援你创业！但东西…你得答应我，以后有钱了，优先赎回去！”
“谢谢赵师傅！一定！”苏望挂断电话，心头在滴血。那套邮票，是他前世今生都珍视的收藏，更是某种精神寄托。但此刻，别无选择。
他转向角落里脸色惨白的杨晓芸：“晓芸！”
“在！苏哥！”杨晓芸一个激灵站直。
“立刻！把邮票送去集雅斋！地址和赵师傅电话发你手机！拿到钱确认短信后告诉我！”
“是！”杨晓芸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路过瘫在地上的王哲时，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终究没说话。
据点里只剩下苏望和瘫软如泥的王哲。
苏望走到服务器控制台前，看着屏幕上依旧在零星闪烁的“女巫攻击”警告（杨晓芸离开前已基本控制住局面），眼神冰冷。王哲的愚蠢行为，让他意识到，猫猫币的激励体系必须立刻升级！原始的、容易被滥刷的“工作量证明”（PoW）模式，在现实人性的贪婪面前，脆弱不堪！
他打开杨晓芸的代码库，找到她之前关于“贡献证明”（Proof of Contribution， PoC）机制的草稿。那是一个更复杂、需要结合用户真实行为数据（如房源信息质量、社区互助有效性、历史信用等）进行加权计算贡献值，再分配猫猫币的方案。杨晓芸一直觉得实现难度太大，优先级不高。
苏望眼中寒光一闪。难度大？现在就是生死时速！
他立刻拨通杨晓芸的电话（她正在开车）：
“晓芸！听好！立刻在测试网后台强制升级协议！”
“停用所有基于简单任务的MMC发放！”
“启用‘贡献证明’（PoC）机制初版！核心逻辑：用户获取MMC的数量，必须与其在安居通平台上的真实、有效、且经过验证的贡献行为严格挂钩！权重算法用你草稿里那个基础模型！数据源接入房源审核系统、客服评价系统和社区互助反馈系统！”
“立刻执行！发布强制升级公告！旧积分兑换新MMC的规则…等我通知！”
电话那头传来杨晓芸震惊的吸气声，但她没有犹豫：“明白！苏哥！我找个地方停车就远程操作！保证在赵师傅拿到钱之前搞定升级！”
釜底抽薪！从源头上杜绝刷币！虽然初版PoC会非常粗糙，可能误伤，但这是目前唯一能迅速止血、重建规则、并向外界（尤其是叶雨晴和周老）展示管控决心的办法！
深城湾一号，顶层公寓。
叶雨晴看着平板电脑上“安居通测试网强制升级公告”和“贡献证明（PoC）机制上线说明”，又看了看手机上刚刚收到的、关于王哲挪用巨额公款炒币失败、苏望紧急抵押珍邮填窟窿的消息简报。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指尖在平板边缘无意识地敲击着。
愚蠢！贪婪！不可救药！
这是她对王哲的评价。
果决！狠辣！壮士断腕！
这是她对苏望应对的评价。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沈清秋。
叶雨晴微微挑眉，接通：“沈同学？有事？”
“叶雨晴，”沈清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冷依旧，却带着一丝洞悉，“‘天行置业’，注册资本五千万，法人代表陈天行，表面看是深城本地小开发商。但股权穿透三层后，其99%的股份由一家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离岸公司‘Horizon Trust’持有。而‘Horizon Trust’的受益人…是你母亲林婉茹女士名下的家族信托基金。”
沈清秋顿了顿，语速平稳却字字清晰：
“锦绣湾地块，位于南山区核心，规划为深港科技走廊门户，毗邻规划中的地铁枢纽和跨境口岸。官方定位是打造‘未来智慧生活样板区’。安居通五年计划的核心战略之一，正是打造线上线下融合的‘智慧社区生态’。叶雨晴，你用离岸公司底价拿下这块地…不是巧合吧？”
“这块地…就是你为苏望的‘安居生活匣’和未来社区生态…准备的‘嫁妆’？”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叶雨晴的指尖停止了敲击。她没想到沈清秋的洞察力如此敏锐，这么快就挖到了核心关联。
几秒钟后，叶雨晴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却掩不住其中的锐利：
“沈同学，财经大学果然没白念。功课做得很足。”
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反而话锋一转：
“不过，现在讨论‘嫁妆’还为时过早。苏顾问家里刚着了火（指王哲事件），后院不稳，再好的地皮，也得先有命去开发才行。你说呢？”
秘密据点。杨晓芸的强制升级指令已远程执行完毕。测试网上，基于“贡献证明”的新MMC发放机制开始试运行，虽然引来部分测试用户的抱怨（刷子们没得玩了），但混乱的秩序开始恢复。
苏望的手机震动，是赵师傅的短信：
“款已汇。查收。东西…我会替你保管好。保重。”
一百五十万到账了。
苏望看着短信，又看了看瘫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王哲，心中五味杂陈。愤怒、失望、心痛…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走到王哲面前，蹲下身。
王哲身体一抖，不敢看他。
“胖子，”苏望的声音沙哑，带着疲惫，“钱，我填上了。”
王哲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希冀！
“但是，”苏望的眼神冰冷如铁，“从现在起，你被停职了。交出你所有的权限账号。搬出据点。回学校宿舍待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接触安居通的任何事务！更不准再碰任何虚拟币！”
“这笔账，我给你记着。一百二十一万八千五，连本带利。你王哲，这辈子，给我打工还！”
王哲眼中的希冀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他知道，苏望没有报警，已经是念在兄弟情分上给了他最后一条活路。但这活路…意味着他可能要用一生去偿还这笔巨债！
“老…老大…我…”
“滚！”苏望站起身，背对着他，声音疲惫而冰冷，“在我改变主意报警之前…滚出去！”
王哲连滚爬爬地逃离了据点，如同丧家之犬。
据点里只剩下苏望一人。服务器的嗡鸣声显得格外刺耳。他走到窗边，看着深城璀璨却冰冷的夜景。抵押的邮票、失控的兄弟、虎视眈眈的叶雨晴、步步紧逼的蓝星某市校方、还有那虚无缥缈又危机四伏的猫猫币赌约…
就在他身心俱疲之时，手机再次震动。是叶雨晴发来的加密信息，只有一行字和一个坐标：
“嫁妆已备好。地址：锦绣湾A-01。明天上午十点，带上你的五年计划书和…灭火器（指王哲事件后续处理方案）。过期不候。”
苏望看着这条信息，又想起沈清秋点破的“嫁妆”关联，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复杂的弧度。前路，依旧是一片刀山火海。但手中的筹码，似乎也多了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疲惫褪去，重新燃起冰冷的火焰。
“锦绣湾…A-01…”他低声念着这个坐标，仿佛在确认一个新的战场。